窗外晨光漸熾，實驗室內的空氣晃動著淺淡的熱。
儀器熒藍的燈點猶若晨霧下的焰火，主控屏上數字滾動，一層層算法咆哮著相互碰撞。
風琛微妙地傾身，剛替沈亦辰理順桌上被他無意蹭亂的數據表，轉身時脖頸處的一縷短發在光底浮起淡淡柔影。
沈亦辰則本能地將手指收緊，指腹攥在衣襟裡，眉間一抹不容辯解的倔強。
空氣裡的變化帶著律動。沈亦辰將神經反饋裝置的頭環小心位置校正，試圖掩蓋那一絲違和的顫抖。
他抿了一下嘴唇，呼吸掩在實驗服下，眼底浮一層薄霧般的期待與戒備。
風琛搬了把椅子，衣擺掃過沈亦辰腳背。沈亦辰本能縮了一下腳，低頭將那台主控筆記本向前推了推，咳了一聲，矜持中帶著一抹莫名的緊張。
“接口檢查完了嗎？”風琛撐著桌角，動作瀟灑，語氣依舊倚賴著一貫的調侃，“你每次實驗前都緊成這樣，怕我帶壞你設備？”
“怕你多嘴惹麻煩。”沈亦辰斜了風琛一眼，唇邊一點弧度，倦懶底下全是防備。
他指尖微顫地拉了下主控屏，鎖定身份參數，那雙纖長的手指暴露在冷意的晨光裡。
風琛側坐，身體大半投影在屏幕反光裡。他將手掌隨意貼上椅背，餘光掃過沈亦辰的頸側——垂下的發絲帶著清晨的濕意，有一點欲言又止的美感。
實驗正式啟動，沈亦辰緊張地吐出一口氣，舌尖抵在齒縫間。
神經接駁程序緩緩加載，主控界麵卷起流光，按鍵聲響，他下意識咬咬後槽牙。
風琛看在眼裡，嘴角勾起銳利的譏笑，卻又不動聲色靠近。
“叫停權限你還給我留著？”風琛低聲索問，手指懸在接口開關上方，“放心，我也怕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出醜，絕不亂動你數據。”
沈亦辰嘴巴撇成一道弧，瞳仁裡不肯流露一點妥協的意思。
“本來就不是替你留的，緊急狀況下自動鎖死，有問題？”
氣氛沿著硬質音色震蕩著，儀器嘟然一響，沈亦辰整個人驟然一繃。
他後背死死抵在椅墊上，“啟動神經鏈路同步測試——風琛，你準備好了嗎？”
“你要是敢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人，實驗室那邊的自動錄屏可刪不了了。”
風琛依靠椅背，雙手穩穩垂下，像是在雨夜把傘舉給彆人。
他沒再開玩笑，將一隻修長的手抵在沈亦辰的腕上，低聲道，“試試看吧，讓我做你的錨點。”
沈亦辰很快咬緊牙關，沒有應聲。而數據波動驟然上升，精神鏈路拉出炙燙的反饋壓強，數碼脈衝狠狠擊打在他神經防線。
驟然之間，他的身體僵硬，掌心冷汗滲出，每一根指節都倚在機殼一側。
風琛見狀，不動聲色將另一隻手貼著沈亦辰的掌背，用力一點點扣合。
“沈亦辰，聽我說，你的意識浮起來了。”風琛俯下身，清冷的聲音極富穿透力，卻並不咄咄逼人，而像抱著一團慢火燒灼人魂，“你彆盯數據盤，看著我。”
沈亦辰極力仰起頭。主控室冷光下，他呼吸局促，頸部浮汗。
風琛忽地將沈亦辰下巴一點點帶起，食指輕觸其顎骨，身形倒映在沈亦辰的瞳孔裡，動作慢而堅定。
他這樣正視對方，不容沈亦辰回避。
“專心聽。”風琛的音節壓低，“隻對我的指令做反應。
我會帶你回現實，用我的聲音。”
沈亦辰的呼吸聲逐漸重了，額角青筋一道道浮現，齒關死死並合，幾乎咬碎了舌頭。
他意識浮沉，精神世界在一層層數據迷宮內盤旋，無數扭曲與裂縫中，他看見幻象：數以萬計的神經斷麵在瘋狂閃爍，拔河般扯向不同深淵。
那刻，他恍然觸碰到風琛掌心裡的溫度。風琛的手掌牢牢按住他的手腕，在數據風暴中成為唯一支點。
“彆怕，彆走神，對外界喪失感知就回不來了——沈亦辰，看住我。”
風琛語調抬高，自帶軍令般的不可抗拒。他眼神淩厲，狠狠扣向沈亦辰手指關節。
沈亦辰被逼得微微發顫，血色褪去後唇角卻分明多了一抹晦澀的笑。
那笑是極端倔強，也是極深極烈的依賴，一寸寸繃緊沉溺，又克製著驕傲。
迷宮深處，沈亦辰周身與外界斷聯，隻剩風琛的聲音在神經鏈路另一端呼應。
風琛索性進一步，掌心順勢滑向沈亦辰的指縫，緩緩收緊，將他十指合圍，溫度一點點透進肌理。
二人呼吸糾纏，沈亦辰瞳色一重，仿若在烈火中啟齒。
“我……沒什麼值得你救的，”沈的話語莫名被撕開裂痕，卻帶一絲勉力為之的釋然，“你每次都這麼自信，不怕我拖你下水嗎？”
“你以為我這麼做，是為了義氣？”風琛一挑眉，目光熾熱，像一道劍刃直剖對方軟肋，“我隻是，不願再讓你隨便消失。
你的真實早該被看到。”
沈亦辰一下怔住，身體在儀器之下猛烈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