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琛的手掌還停留在素描本的外沿,掌心下傳來楚清晏清淺的氣息。
會場裡的光影紛然落幕,最後一束聚光燈也溶進高窗的夜色之中。
氣泡酒空罐滾至角落,地麵投下些許淩亂的履痕。
風琛踱步而出,外衣口袋裡素描本的厚度帶著一股溫熱。
就在此刻,會場一側再度響起主持人的招呼:“緊急通知!
今晚最後一個環節——即興畫賽抽題,所有技術美術組與主程序組成員請上台!”
未退出的觀眾掌聲未歇,嬉鬨中又燃起新的期待。
風琛的步伐微頓,眉峰收緊,視線在空間裡繞了一圈,最終落在主舞台中央的畫板下。
燈光被再次拉亮,楚清晏正被人潮半推半就帶上台邊,她嘴邊的微笑積壓成一道若有若無的弧度,眼裡卻堆著顯而易見的疲憊。
主台後方立著四塊高巨畫板,中央屏幕刷出本輪題目:“代碼與靈魂”。
小組成員們或擔憂、或振奮,低聲討論著“靈魂”該從哪裡破題。
楚清晏站定後,卻沒有動靜,她的手扶住畫板棱角,手指因酒意而有些不穩,指甲貼著木麵掐出一道淺痕。
幾位同伴相繼落座,她卻隻是攥緊輪廓筆而不下筆,短暫的沉默壓在台麵,畫板下方映出她淡色的裙角輕微戰栗。
“喂,沒事吧?”一名組員將水輕推到她肘旁。
楚清晏搖了搖頭,嘴唇上漫出輕微蒼白。“突然沒思路嗎?”
又一人托腮低問。
風琛在台下收緊眉頭,目光遊移間已覺出她此刻紊亂。
他將素描本移入內衣袋,一步步穿過人群,站到光線最暗的後台幕布後。
舞台腳下,他微不可聞地歎氣,語句極輕:“這麼多年了,你還不改?”
燈光中,組委發出倒計時:“即興畫賽,十五分鐘內完成!
以‘代碼與靈魂’為主題,鼓勵跨學科表現!”
觀眾席上有人吹口哨,有人啤酒罐撞擊。喧鬨裡,楚清晏的肩頭線條卻在細微地塌陷下去。
她擠出一個幾乎看不見的自嘲微笑,嘴角勉強向上一挑。
“這題……太泛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鈍痛。
“每一段代碼都想裝進一個完整的靈魂,但畫出來隻剩下空殼。”
風琛站在燈下陰影裡,隻用輕描淡寫的口吻開口:“你上次說,每個函數名都是救贖。
那你今天就彆管結果,先混沌疊加一遍,讓它自洽。”
楚清晏的手指停頓了一下,眉宇皺成一個疑問號。
“混沌疊加?”她下意識側頭,麵頰的醉紅還未徹底消退,眼裡多了一分遲疑。
風琛拉近一步,扯了扯袖形,平靜地抬手做了個虛擬遞筆動作:“不是要還原靈魂?
就彆管結構對不對,哪怕全是bug,也沒人會笑你。”
他的話輕巧,但語調裡多了條紋般的執拗與憐愛。
“bug裡才藏著你吧。”楚清晏啞然失笑,手指終於落在畫板表麵。
她定了定心神,目光隨線條一起攀爬。起始是一組混亂的回溯曲線,像數據指令在某次深夜奔突。
她又疊上分明的節點,一筆急促一筆流暢,程序痕跡逐漸化成與畫板格格不入的美學殘影。
組員低聲討論著,“清晏又要玩AI算法視覺?”
“她這次是不是太激進了?”但風琛隻是靜靜地立於邊緣,眼睫下的光影分明,唇角向下拉緊。
有一瞬他眼神掠向觀眾席,那裡很多人以期待又狐疑的表情注視著。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楚清晏的每一筆都像在鬥爭——詩化的片段與理性編程撞擊,矛盾在指端循環往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