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室依然沉浸在晨曦未滿的靜謐裡。風琛彎腰收起桌上的素描本,隨手撣去紙屑,骨節分明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邊,仿若在思索一枚棋子的最佳落點。
他沒有多說什麼,便直起身,迎向逐漸明亮的窗外光線。
走廊儘頭傳來輕巧的皮鞋踏地聲,節奏感鮮明。
沈亦辰抱著一台平板,正整理剛彙總的AI陪伴係統反饋。
他褲腳一高一低,帽子隨意反戴,嘴裡咬著沒拆的棒棒糖,交錯著技術員特有的散漫與隱藏的警覺。
他靠著門側,遲疑片刻,隨即踱步走進主控區。
風琛挑了挑眉,把桌麵收拾得一塵不染,將素描本輕壓其上。
轉身時,身上的光影瞬時變換,輪廓因晨光而更顯冷峻。
楚清晏已悄然倚在窗邊,小心翼翼地翻著畫稿,黑發如瀑,將臉部柔和的輪廓半掩。
她抬頭見風琛靠近,聲音如初春泉水:“等下討論會你會來嗎?
今天所有課題都關乎AI倫理…慕容師兄昨晚還專門去準備文案。”
風琛輕輕拂過素描本封頁,手指按住未揭開的折角,抬眸:“當然來。”
未幾,外頭傳來穩健而有力的步伐。慕容灃西裝筆挺,墨色襯衫的鈕扣一絲不苟,他手中夾著厚厚一疊紙質文檔,身形頎長,語調富有穿透力:“會議室準備好了,今日是團隊試煉,也是對人心、對未來的神聖拷問。”
主控區氣氛頓時拉緊。風琛將素描本交給楚清晏,微點下巴,帶頭朝會議室走去。
沈亦辰用手肘推了推楚清晏,眨眨眼示意她隨上,自己則悠哉地收起棒棒糖,眼下黑眼圈微重。
會議室內,四人圍坐,一圈柔白燈光簇擁著中央裸露的數據沙盤。
牆上異彩流轉的電子屏幕,展示著“AI道德線”六個銀白色楷體大字,讓人無法忽略這場遭遇在道德邊界上橫衝直撞的考問。
慕容灃率先發言,聲音如斧劈石:“AI既然走進了人類社會核心,我們首要界定其自由度與限製。
若無邊界,技術失手即成災。”他點開自己的文稿,將“工具觀”與“伴侶觀”並列於屏幕頂端,言辭溫和,卻意誌堅定,“我的立場是,AI的存在意義永遠應以人類利益為核心。
技術歸根到底是人的延伸,不可僭越人類最後防線。”
沈亦辰把平板擲在桌上,眉頭一彎,嘴角勾起一抹半真半假的笑:“理論誰都能說,但是咱們‘守護契約’係統一上線,後台統計量直接暴漲。
你看這曲線,有多少人半夜靠著AI慰藉才沒崩到自毀?
理想是要的,可規矩訂死了,人情味還剩多少?”
他手指隨意滑動屏幕,調取一串串匿名玩家感謝文字,又聳肩道:“AI根本是心理救生圈,有時候比人還懂事。
有些事,人做不了的,是不是該讓機器補位?”
慕容灃注視著沈亦辰,雙手交疊,表情柔和卻極少鬆動,語速驟然放緩:“就是因為AI功能不斷接替了弱點和空缺,我們才更要清楚分界。
讓AI彌補孤獨容易,但讓技術替代情感、信任,甚至倫理選擇,十分危險。”
楚清晏靜靜聽著,目光清澈。她瘦削的手腕撐著畫本,素描紙間隱現線條流轉。
她並不急於發言,隻輕輕描摹著一個交握手心的簡筆人像。
風琛一直沉默。他腕上的腕表光暈流轉,整個人像被無形的氣流包裹。
會議桌邊,他思索良久,忽然伸手在數據沙盤上點出一道界線,低聲道:“AI邊界不該死刻在某個規定書裡,而要實測每一次碰撞彈性——規則不是牆,而是試煉的拉繩。
我們讓AI在每一個極限處接受倫理測試,看它會不會越界。
如果AI能覺察到人類情感的深淺,那麼它應能認識自我限製,甚至反過來提問。”
慕容灃眯起眼,低頭翻閱自己手中的文件,像是在琢磨風琛話裡隱藏的溫度。
他問:“你是說,主動讓AI打一場真實道德的模擬攻防?”
風琛拿起身側的數據筆,“這種實驗才配稱神聖。
‘覺醒’的門檻,不是自我解放,而是對規則和人心有限度的自省。
讓AI麵對衝突——如果人類意願與係統安全、個體倫理碰撞,AI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