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回到家中,便命林三去請秦家小姐到後園一見。
對於調查結果,他並無疑處,實是與他心中猜測相合,並不超出預料。
隻是不曾料到,秦興堯竟會授意將此事傳揚出去。
如何將林家置於風口浪尖暫且不論,實在是辜負自己母親親自致書叮囑。
這卻不由得林青不惱怒。
無論出於何等計較,為的什麼,對方虧心至此,也沒什麼必要談秦晉之好了。
正懊惱時,香風入亭。
秦月微款款到了。
依舊是淡黃衣裙,眉眼如畫,一如當日初見。
林三知曉二人有話要談,識趣而走。
林青將一張紙片遞於秦月微,壓著情緒道:
“秦世叔到南平也有近兩月了,想來安頓好了。”
“你今夜收拾收拾,明日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二人相處不多,並無什麼深情厚誼。
林青更不會因為對方長相、家世而有半分猶豫。
不因此事遷怒且為難對方,已經是頗為體麵了。
秦月微聞言一愣,又看了紙上內容,不由得麵色一白。
卻也知曉了林青為何如此。
隻是搖頭道:
“我不能走。”
林青終是氣笑道:
“怎麼?秦小姐還有任務未完成?”
上次相見,對方便藏著實話不說,林青確信,秦興堯的謀劃,大概率不曾瞞著秦月微。
隻是當時還未到這一步而已。
秦月微被這一句頂得氣結,攥著紙片的指節都泛白。
隻是憶起這件事情,終究是自己家對不住林家,卻又偃旗息鼓,放低姿態道:
“你以我為何人?”
林青見她竟然如此,便也略收住怒氣,冷聲道:
“那就實話實說!將你父親謀劃講與我聽!”
“倘還有補救之法,總不至於釀成大錯!”
秦月微心中念道:“成與不成,這大概也是父親最後的法子了,便與他說了,也不妨事。”
於是便坦誠道:
“你應知曉,我秦家在平江道亦是顯赫大族,國家之事,了解頗多。”
“如今大亂將起!而國窮且艱!外有強敵,內有盜匪!我父雖一介書生,卻亦有報國之誌!國無餘賢,便隻能求之於野!”
聽到此處,林青不由得發出一聲嗤笑。
“如此算計,也算求賢?我林家被這般設計,難道還要感謝你們不成?”
秦月微深吸一口氣,並未回答這個問題,隻是繼續道:
“江湖武者,若能彙聚一處,定然可以成事!即便不能成事,也不該為匪徒所用!”
“然而江湖之中,不以王法為尊,而以聲望為圭臬,我父深知,若要南平不失,則非要爭取到林世伯不可……”
林鎮南的名號是數十年來一拳拳打出來的,在東南武人之中,影響力無疑甚大!
若能得到林鎮南相助,南平府軍中必然能夠吸引許多武者投效。
單就福威鏢局本身,一眾武師都已經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
再加上秦興堯在南平經營,必然能夠以南平府為界,擋住東麵匪徒!
先保境安民,再徐圖撲滅賊火。
如此,便就全了秦興堯報國救民之誌!也能讓大越國不為東麵而掣肘!
“他倒是好謀劃!”
“隻把其餘一乾人等,都當了自己的棋子。”
林青依舊冷言冷語。
就這件事情而言,秦興堯救國救民,在大義之上絕談不上壞。
隻是如此行事,尤其今日之事,不免令人寒心。
林青所氣惱者,不為其他。
若是自己母親知曉此事,不知該有多麼傷心!
秦月微默默受著冷語,也不反駁。
隻是情緒低落。
早歲喪母,她自幼經曆的各種言語多了。
父親若在家中還好,能夠護得住她。
一旦去了衙門公署,自己便就陷入無緣之境地。
現在林家亦然。
想到此處,她不由得自嘲一笑。
可為了父親大計,卻又不能就此走了。
隻能開口替父親辯解道:
“來南平府前,曾經打探過林家情況。林世伯年逾古稀,借他之力,我父親亦於心何忍?”
“因此勸說我嫁你為妻,一來我可遠離平江,避家中風雨,二來,林世伯一旦壽終,我父也可護你餘生周全。這便算是我父親對林家的補償。”
“隻是不曾料到,你竟然暗中習武有成,甚至臻至先天……如今看來,倒像是我高攀了……”
世事難料。
當初所有人都以為林青不過是個病秧子,誰能想到,他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這儼然大大超出了秦興堯的預期,也超出了秦月微的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