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黃錦袍沾著幾點火星子,在跳動的燭火裡竟泛出森森冷光。張敬之每走一步,地宮的石磚就“嗡嗡”震三震,牆縫裡嵌著的龍紋石刻像是活透了,石鱗下傳出悶雷似的嘶吼。田傾國把龍形玉佩按得緊貼胸口,定魂玉的金光裹著玉佩的暖瑩,織成半透明的盾,堪堪擋住頭頂掉下來的碎石——有塊尖角擦過她的發梢,砸在腳邊碎成齏粉。
“張太傅,你受著大明三朝的恩寵,怎麼偏要勾連邪教反水?”田傾國的聲音發著顫,卻咬得字字清楚。新皇登基那天的景象突然撞進腦子裡:張敬之捧著遺詔在朝堂上哭,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喊著“臣必肝腦塗地”。現在想來,那出戲演得比戲班子還真。
張敬之嗤笑出聲,指腹摩挲著黑令牌上的曼陀羅花紋,紋路凹下去的地方像滲著血:“皇恩?當年朱棣打著清君側的幌子奪了天下,我先祖是建文帝的太傅,一家九族全掉了腦袋,就剩我爹那會兒還是繈褓裡的奶娃,才算留了條根。這大明的江山,本就該物歸原主!”他眼仁裡躥起妖異的紅光,“噬影教能幫我報仇,我便助他們掌權,有啥不成的!”
“姑娘快看他的眼!”梨春突然攥住田傾國的袖子尖叫。眾人這才驚覺,張敬之的瞳孔早變成了深紫,跟那些被邪術迷了心竅的噬影教徒一模一樣。沒等眾人反應,他猛地揮下令牌,一團黑霧“呼”地從牌麵湧出來,直撲石棺上懸著的鳳脈本源——那層淡金光暈上,黑紋跟瘋草似的瞬間漲滿。
“糟了!他在催著汙了鳳脈!”田傾國抬手把鳳釵擲向半空,銀釵“嗡”地綻開金虹,在光暈外繞成個環狀屏障。定魂玉的光順著她的手腕往下淌,跟鳳釵的金芒纏成一股。“鳳脈傳承,以血為引——淨化!”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龍形玉佩上的瞬間,玉佩突然發出龍吟,震得人耳膜發疼,一道金龍影子從玉佩裡躍出來,對著黑霧就衝了過去。
龍影撞進黑霧的刹那,地宮炸起震耳欲聾的轟鳴。張敬之被氣浪掀得飛出去,“咚”地撞在石壁上,黑血順著嘴角往下淌。“不可能!龍脈鑰匙怎麼會認你做主?”他撐著地麵爬起來,眼睛紅得要滴血,“這是我先祖傳下來的東西,隻有建文帝的後人才能用!”
“鳳脈護的是天下,龍脈安的是社稷,本就該是一對,哪分過你我?”田傾國的聲音在轟鳴聲裡反倒清亮,“你滿腦子就剩報仇,怎麼會懂它們的心思?它們要守的是老百姓的安穩,不是某個人的龍椅!”她抬手一招,金虹般的鳳釵飛回來,劃過之處,黑霧跟遇了火的棉絮似的,全散了。
梨春趁機繞到張敬之身後,飛刀扣在掌心剛要發,卻被他猛地回頭盯住。一道毒針“咻”地飛過來,梨春慌忙側身,針擦著她的肩頭釘進石壁,針尾的曼陀羅花瓣“啪”地綻開,刺鼻的香氣立刻漫開來。“有毒!”田傾國趕緊把定魂玉的光罩過去,香氣一沾金光,就變成了白煙。
張敬之趁這空當撲向石棺,手都快碰到鎏金盒子了,一道銀影突然閃過來——衛凜的軟劍“唰”地刺穿他的手腕,黑血“噗”地湧出來。“張敬之,你的戲該收場了。”衛凜身後跟著蘇文淵和幾個金麵衛,顯然是剛闖過密道的阻攔。
“衛凜?你居然能破我的困龍陣?”張敬之的臉瞬間白了。那陣是用曼陀羅花粉混著邪術布的,他本以為能拖上半個時辰。蘇文淵往前湊了半步,手裡舉著半塊裂了紋的玉佩:“老臣在鳳陽公主的手劄裡見過解法,你這點伎倆,不夠看。”
原來衛凜帶著蘇文淵趕到密道入口時,黑霧封得嚴嚴實實。蘇文淵突然想起手劄裡寫的“鳳脈玉佩碎片可破邪陣”,趕緊摸出貼身藏的半塊玉佩——那是當年鳳陽公主賞給他先祖的,跟田傾國的定魂玉本是一對。兩塊玉的光一呼應,黑霧果然就散了。
張敬之看著圍成圈的眾人,眼露凶光,突然把受傷的手腕按在石棺上,黑霧順著棺縫往裡鑽:“我得不到的,就讓這鳳脈跟長陵一起陪葬!”石棺“哐當”一聲劇烈震動,棺蓋直接飛了出去,鎏金盒子掉在地上,鳳脈的光暈忽明忽暗,跟快滅的燈似的。
“壞了!他在引龍脈反噬!”蘇文淵的臉慘白如紙,“長陵是成祖的陵寢,龍脈核心就在這兒,鳳脈一損,龍脈肯定發怒,到時候整個天壽山都得塌!”話剛落,頭頂的裂縫又張大了些,碎石“嘩啦啦”往下掉,幾個金麵衛撲過來護人,當場被砸中,倒在血泊裡不動了。
田傾國心口像被碎石砸中似的一緊。那些金麵衛跟她素不相識,卻為了護鳳脈丟了命。母親臨終前的話突然響起來:“傾國,鳳脈傳人從不孤單。”她攥緊龍鳳佩和鳳釵,朝衛凜喊:“舅舅,蘇先生,幫我看住他!”縱身跳到石棺旁,把兩件信物按進棺壁的凹槽裡。
鳳釵和玉佩剛嵌進去,石棺內壁就浮現出完整的龍鳳呈祥紋,她的血順著紋路往下流,圖案突然爆發出刺眼的光,把她和石棺都罩在裡麵。腦子裡亂哄哄的畫麵突然清晰,鳳陽公主的聲音飄過來:“傾國,龍鳳合力,要以仁為引,以忠為基,才能平怒火,護蒼生。”
“仁與忠……”田傾國喃喃著。守陵人戰死的模樣、金麵衛倒下的身影、母親熬紅的眼睛,一幕幕在眼前過。一股暖流從心口湧出來,跟鳳脈的力量纏在一起,順著龍鳳紋往地宮深處鑽。
地麵的震動突然輕了,鳳脈的光暈重新變得純淨,黑紋全沒了蹤影,暖光漫過整個地宮。張敬之瞪著眼要衝過來,被衛凜和沈驚鴻一左一右攔住。沈驚鴻的繡春刀劈飛他手裡的令牌,衛凜的軟劍直接架在了他脖子上。
“張敬之,你可知罪?”沈驚鴻的聲音透著正氣。張敬之卻突然狂笑,笑得眼淚都出來:“罪?我沒錯!朱棣篡位,我先祖蒙冤,我不過是報仇!你們以為贏了?我在京城布了天羅地網,我一死,宮裡的曼陀羅祭壇就會啟動,新皇和那些大臣,全得給曼陀羅神當祭品!”
眾人的臉全沉了。田傾國走到他麵前:“祭壇在哪?”張敬之抬眼,深紫的瞳孔裡閃著詭異的光:“我不告訴你……但可以透個信,鑰匙在鳳陽公主的遺物裡。”話音剛落,他突然低頭,死死咬住衛凜的劍刃,黑血從嘴角溢出來,身體慢慢僵了。
“他沒氣了?”梨春探了探他的鼻息,往後縮了縮——張敬之的眼睛還圓睜著,怨毒得嚇人。衛凜收了劍,眉頭擰成疙瘩:“他的話不能當耳旁風,咱們得立刻回京城,把祭壇找出來。”
蘇文淵撿起地上的黑令牌,花紋已經暗得沒了光澤:“老臣猜,他說的遺物八成在太液池的密室裡。當年若蘭姑娘就是把鳳陽公主的手劄藏在那兒的。”他看向田傾國,“鑰匙說不定就在裡頭。”
田傾國突然想起母親留的錦盒,裡麵除了張泛黃的畫像,還有塊繡鳳凰的絲帕,角上繡著個極小的“液”字。當時隻當是普通念想,現在想來,那帕子就是線索。“我知道密室在哪兒,咱們現在就走。”
衛凜安排人處理犧牲的金麵衛,又通知當地官府來守陵,自己帶著田傾國幾人從密道往回趕。出密道時天剛蒙蒙亮,祖陵外的廝殺聲停了,沈驚鴻帶來的人手正押著俘虜等消息。
“沈大哥,你帶些人把這些教徒押回刑部,務必問出祭壇的事。”田傾國把金麵衛令牌遞給他,“憑這個,京裡京外的金麵衛都聽你調。”沈驚鴻接了令牌,躬身行禮:“屬下遵命,姑娘路上當心。”
衛凜讓人把張敬之的屍體裝殮好:“他身上說不定有噬影教的秘密,帶回去給欽天監查查。”蘇文淵補充道:“我已經讓人快馬回京城送信,讓內閣加派守衛,防著餘黨作亂。”
幾人翻身上馬,朝著京城疾馳。田傾國走在最前麵,鳳釵的流蘇在晨風中飄著,定魂玉和龍佩貼在胸口,暖得像揣了個小太陽。她摸出懷裡的鎏金盒子,裡麵除了玉佩,還有張成祖畫的龍脈鳳脈圖,太液池密室的位置標得清清楚楚。
“舅舅,你說娘當年把心劄藏在太液池,是不是早料到今天了?”她側頭問。衛凜策馬跟上來,目光軟了些:“你娘這輩子都在為鳳脈打算,她留的東西,每樣都藏著心思。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接著她的活乾下去。”
梨春從後麵追上來,遞過一個水囊:“姑娘快喝點水,張敬之死了可事兒沒了,你得養足精神。”田傾國接過水囊笑了笑:“有你們在,我心裡踏實。”
正說著,遠處的天空突然聚起一團烏雲,雷聲響得悶沉沉的,卻沒半點雨星。蘇文淵抬頭看了會兒,臉色凝重:“這是蝕魂霧,噬影教傳信號用的邪東西。看來京裡的情況,比咱們想的亂。”
衛凜立刻拔出軟劍:“都當心,可能有埋伏。”話音剛落,路邊樹林裡衝出幾十個黑衣人,彎刀亮得刺眼。這些人比之前的教徒身手快得多,瞳孔也是深紫色——是被邪術強化過的死士。
“護著姑娘和蘇先生!”衛凜喊了一聲,軟劍像銀蛇似的紮進兩個黑衣人的胸膛。梨春的飛刀專打咽喉,沒一會兒就倒下三個。蘇文淵年紀大了,劍法卻穩,跟幾個金麵衛配合著,把攻勢攔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