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學生跳樓的消息像野火一樣,燒遍了整個學校。
午飯時間,食堂裡到處都是竊竊私語。墨玄端著餐盤找了個角落坐下,耳朵裡灌滿了各種版本的傳言。
“聽說是被欺負得太狠了……”
“不是吧?我聽說是因為早戀分手……”
“扯淡!明明是因為考試作弊被抓了,怕處分……”
“你們都錯了!我聽說……他之前就說自己經常做噩夢,看見不該看的東西……”
最後一句話聲音壓得很低,但墨玄聽見了。
他抬起頭,看向說話的那桌。
是幾個高二的女生,正湊在一起,神色緊張地討論著。
墨玄收回視線,繼續吃飯。
食堂的飯菜還是一樣難吃,水煮白菜寡淡無味,米飯硬得硌牙。但他吃得很認真,每一口都仔細咀嚼——這具身體需要能量,味道好壞不重要。
吃到一半時,他感覺有人在看他。
轉過頭,看見陳安端著餐盤站在不遠處,正猶豫要不要過來。
墨玄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吃飯。
陳安咬了咬嘴唇,還是走了過來,在墨玄對麵的位置坐下。
他沒抬頭,也沒說話,隻是低頭小口小口地吃著飯。動作很慢,很輕,像是怕驚擾到什麼。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吃著飯。
食堂裡很吵,但這一桌很安靜。
快吃完時,墨玄突然開口:“你認識那個人?”
陳安的手頓了一下。
筷子停在半空,米飯粒掉回碗裡。
他抬起頭,眼鏡片後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慌亂:“誰……誰?”
“跳樓的那個。”墨玄說。
陳安的臉色更白了。
他低下頭,聲音小得像蚊子叫:“不……不認識……”
“但你知道什麼。”墨玄的語氣很肯定。
陳安的手指開始發抖。
他放下筷子,雙手在桌子下絞在一起,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小聲說:“我……我聽說……他最近……經常去舊實驗樓……”
舊實驗樓。
墨玄對這個地方有印象。
那是一棟紅磚砌的老樓,在學校最北邊,已經廢棄好幾年了。窗戶都用木板封死,牆上爬滿了爬山虎,平時根本沒人去。
“去那裡乾什麼?”墨玄問。
陳安搖了搖頭:“不……不知道……”
但他眼神躲閃,明顯沒說實話。
墨玄沒再追問。
他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
吃完飯,兩人一起回教室。
下午第一節是生物課,講的是細胞結構。墨玄聽得很認真,但心思卻在彆處。
他在想那個跳樓的學生。
在想舊實驗樓。
在想陳安剛才的反應。
這個陳安,一定知道些什麼。
而且……那些事,可能和冥府有關。
下課鈴響了。
生物老師布置了作業,是一張關於細胞器的練習題。
墨玄收拾好課本,正準備去廁所,教室門口突然來了幾個穿西裝的人。
為首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戴著金邊眼鏡,臉色嚴肅。他身後跟著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都穿著正裝,手裡拿著文件夾。
“請問,這裡是高三七班嗎?”中年男人開口,聲音很沉穩。
班長站起來:“是的,請問您是……”
“我是市教育局的,姓張。”中年男人出示了證件,“來調查昨天晚上的事情。想找幾位同學了解下情況。”
教室裡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看向他們。
張主任的目光在教室裡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墨玄身上。
“周默同學,是吧?”他開口,“麻煩你出來一下。”
墨玄愣了一下。
他?
為什麼找他?
但還是站起身,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走出了教室。
走廊裡很安靜,隻有他們幾個人。
張主任讓那兩個年輕人等在原地,自己帶著墨玄走到樓梯拐角處。
那裡沒人,說話方便。
“周默同學,”張主任轉過身,看著墨玄,“你不用緊張,我就是隨便問問。”
墨玄點點頭,沒說話。
“聽說,你最近和趙虎同學有些矛盾?”張主任開門見山。
墨玄看著他:“您想問什麼?”
“昨晚跳樓的那個學生,叫李航。”張主任說,“是高二七班的。根據我們初步調查,他最近一段時間……精神狀態不太穩定。”
他頓了頓,看著墨玄:“有同學反映,他曾經說過,自己‘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還說過……‘有人要抓他’。”
墨玄皺了皺眉:“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趙虎,”張主任說,“李航的表哥是趙虎。昨天下午,有人看見趙虎去找過李航,兩人發生了爭執。”
墨玄明白了。
學校出了這麼大的事,總要有人負責。
趙虎是體育生,平時就愛惹事,現在又牽扯到跳樓事件裡,自然成了重點調查對象。
而他,因為和趙虎有矛盾,也被卷了進來。
“我和趙虎確實有矛盾。”墨玄說,“但和李航沒關係。我都不認識他。”
張主任盯著他看了幾秒,似乎在判斷他有沒有說謊。
然後他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謝謝你配合。”
他轉身要走,但又停住了。
“對了,”他回過頭,像是隨口一問,“聽說你最近變化挺大的?”
墨玄心裡一緊。
但臉上沒什麼表情:“有嗎?”
“有同學反映,”張主任說,“你以前……性格比較內向,不太愛說話。但現在,好像不太一樣了。”
墨玄沉默了兩秒,才說:“高三了,想好好學習。”
這個理由很合理。
張主任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墨玄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
然後他轉過身,準備回教室。
一轉身,看見陳安正站在教室後門,探頭往這邊看。
見他看過來,陳安趕緊縮回頭,但墨玄還是看見了,他臉上的表情很緊張,很擔憂。
回到教室時,裡麵已經炸開了鍋。
“周默,他們找你乾嘛?”
“是不是問趙虎的事?”
“跟你沒關係吧?”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問。
墨玄搖了搖頭,沒說話,走回自己座位坐下。
陳安也回到座位,低著頭,假裝在看書,但墨玄能看見,他的手指在微微發抖。
一下午,墨玄都感覺有人在看他。
有時是同學好奇的目光,有時是老師審視的眼神,有時……是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注視。
他知道,這件事還沒完。
放學後,墨玄沒直接回宿舍。
他去了舊實驗樓。
那棟樓在校園最北邊,靠近圍牆,周圍種著一圈高大的楊樹。這個季節葉子都黃了,風一吹就嘩嘩地往下掉,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
實驗樓確實很舊了。
紅磚外牆已經發黑,很多地方的磚縫都開裂了。窗戶都用木板釘死,有些木板上還殘留著褪色的封條痕跡。大門鎖著一把生鏽的大鎖,鎖鏈有拇指那麼粗。
墨玄繞著樓走了一圈。
樓前有一小塊空地,長滿了雜草。草很密,有的已經齊膝高,在晚風裡搖曳著。
他在草叢裡發現了一些東西。
煙頭。好幾個,都是同一個牌子。
還有幾團揉皺的紙巾,一塊已經乾透的口香糖。
最重要的是——他在樓角的草叢裡,發現了一個書包。
黑色的,雙肩包,洗得有點發白,背帶上有磨損的痕跡。
墨玄蹲下身,用樹枝撥開草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