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山影中的血_上帝之鞭的鞭撻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七章山影中的血(1 / 1)

隘口像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傷疤,橫亙在蒼茫的天山山脈之間。風依舊凜冽,但比寒風更刺骨的,是彌漫在隊伍中那種無聲的緊張。前方工兵遇襲的消息已經傳開,每個人都知道,這片看似死寂的群山並非無人之境,陰影裡藏著滿懷惡意的眼睛。

巴特爾所在的斥候小隊被賦予了更危險的任務——前出清掃大軍主力側翼可能存在的威脅。他們沿著陡峭的山脊線緩慢推進,像幾隻謹慎的岩羊,每一步都踩在碎石和堅冰上,發出窸窣的聲響,在寂靜的山穀中被放大得令人心慌。

蘇赫隊長打頭,眼神鷹隼般掃過每一個可能藏匿敵人的岩石縫隙和灌木叢。布和緊隨其後,雖然肩膀的箭傷未愈,動作有些僵硬,但罵罵咧咧的勁頭絲毫未減,仿佛要用聲音驅散這山中的邪氣。巴特爾走在中間,手心因緊握弓身而微微出汗,灰耳跟在他身後,蹄子落得極輕,動物的本能讓它比人類更能感知到潛在的危險。

一連兩天,他們隻發現了一些廢棄的臨時營地痕跡和幾支做工粗糙、明顯是本地風格的箭矢,並未與敵人正麵遭遇。但這種持續的、被窺視的壓力,比一場乾脆的廝殺更消耗人的精神。

第三天午後,他們進入一條更加狹窄、光線昏暗的側穀。穀底有一條幾乎凍結的溪流,兩側是近乎垂直的、布滿風化岩片的峭壁。一種強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巴特爾,他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腳步,側耳傾聽。除了風聲和溪流的微弱潺潺聲,似乎還有一種……極其輕微的、碎石滑動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隊長……”巴特爾剛發出警示。

幾乎在同一瞬間,峭壁上方傳來了尖銳的呼哨聲!數十個身影如同鬼魅般從岩石後現身,箭矢帶著淒厲的破空聲,如同密集的蝗蟲般從兩側傾瀉而下!

“敵襲!找掩護!”蘇赫的怒吼聲被箭矢釘入岩石和肉體的悶響淹沒。

混亂瞬間爆發。一個走在巴特爾側前方的斥候慘叫著被數箭穿身,滾落溪流,鮮血立刻染紅了冰麵。布和怒吼著舉起身旁的皮盾,箭矢“奪奪奪”地釘在上麵,力道之大,震得他踉蹌後退,牽動了傷口,痛得他齜牙咧嘴。

巴特爾下意識地撲到一塊巨大的岩石後麵,心臟狂跳得像要炸開。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麵對死亡,血腥味混雜著冰冷的空氣衝入鼻腔,讓他一陣反胃。灰耳受驚地嘶鳴起來,不安地刨著蹄子。

“彆露頭!他們居高臨下!”蘇赫的聲音還算鎮定,他一邊用弓箭還擊,一邊指揮,“巴特爾!布和!壓製左邊!其他人,跟我盯住右邊!”

巴特爾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從岩石邊緣猛地探身,張弓搭箭。他看到了上方那些穿著雜色皮襖、麵容被風霜侵蝕得模糊不清的山民,他們的眼神裡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瘋狂的仇恨和與這片山地融為一體的彪悍。

弓弦震動,一支箭離弦而去,卻不知飛向了何處。他的手在抖。又一個戰友在試圖轉移位置時被箭矢射中大腿,倒地哀嚎。

“媽的!瞄準了再射!”布和一邊吼著,一邊猛地探身連發兩箭,上方傳來一聲短促的慘叫,一個身影從岩壁上滾落。

巴特爾咬緊牙關,再次拉弓。這一次,他瞄準了一個正在張弓的山民。他看到了對方那張年輕卻布滿狠厲的臉。箭離弦的瞬間,他似乎看到對方也鬆開了弓弦。

“噗嗤!”

兩支箭幾乎同時命中目標。山民青年的喉嚨被巴特爾的箭矢穿透,他捂著脖子,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從懸崖上栽落。而另一支來自上方的箭,則擦著巴特爾的頭皮飛過,帶走了幾縷頭發,釘在他身後的岩石上,箭尾兀自顫動。

巴特爾僵住了,他看著那具墜落的屍體砸在穀底的亂石中,發出沉悶的聲響。這是他第一次親手結束一個人的生命。沒有想象中的激烈搏殺,沒有榮耀,隻有冰冷的距離和瞬間的死亡。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他猛地彎腰乾嘔起來,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好小子!乾得漂亮!”布和的稱讚聲傳來,但在巴特爾聽來卻無比遙遠和刺耳。

山民們見偷襲未能瞬間得手,反而損失了幾人,呼哨聲再起,他們開始借助複雜的地形迅速撤退,如同融入了山石陰影之中,片刻功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幾具屍體和滿地的狼藉。

山穀重新恢複了寂靜,隻有傷者的呻吟和風聲嗚咽。

蘇赫清點人數,一死兩傷。死去的同伴被簡單掩埋,傷員則被攙扶起來。布和檢查著皮盾上密密麻麻的箭孔,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狗娘養的,箭法真毒!”

巴特爾默默地走到那個被他射殺的山民青年屍體旁。那青年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幾歲,皮膚黝黑,手掌粗糙,腰間掛著一個簡陋的護身符。巴特爾怔怔地看著,心中沒有勝利的喜悅,隻有一片冰冷的茫然。他們為何要在這裡廝殺?這個死去的年輕人,他又在守護什麼?

蘇赫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重。“第一次都這樣。習慣就好。”隊長的聲音裡聽不出什麼情緒,“記住,在這裡,你不殺他,他就殺你,沒有第三條路。”

隊伍整理完畢,帶著傷員,沉默地踏上歸途。巴特爾回頭望了一眼那條染血的側穀,山影依舊沉默地矗立,仿佛剛才那場短暫而血腥的衝突從未發生。但他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他握弓的手,似乎還殘留著奪走生命時的觸感,冰冷而真實。山的那邊,等待他們的,又會是什麼?

第八章隘口之後

血腥的遭遇戰像一道冰冷的分界線,劃開了巴特爾此前對戰爭的模糊想象。那個山民青年中箭墜亡的畫麵,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眼底,在每一個寂靜的時刻反複浮現。他變得比以往更加沉默,擦拭彎刀和箭矢的動作裡,多了幾分以前沒有的、近乎神經質的專注。

隘口最終還是被拋在了身後。當大軍如同緩慢愈合的傷口般,終於全部擠過那道狹窄的山縫,眼前豁然開朗。他們站在了天山的南麓。

景色截然不同。雖然遠處依舊雪山連綿,但近處是廣袤而乾旱的戈壁,夾雜著耐旱的灌木叢。風依舊大,卻少了那份刺骨的濕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乾燥的、裹挾著沙塵的灼熱。天空是一種近乎殘酷的、毫無雜質的湛藍,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瀉下來,晃得人睜不開眼。

疲憊不堪的隊伍在這相對開闊的地帶進行了短暫的休整。傷兵被集中安置,空氣中彌漫著草藥和血腥混合的氣味。陣亡者的名字被簡單記錄,他們的物品被同伴收起,準備帶回草原交給他們的家人——如果這場遠征結束後,還有人能回去的話。

巴特爾坐在遠離人群的一處矮坡上,看著灰耳低頭啃食著一種帶刺的、灰綠色的矮灌木,嚼得十分費力。他的手無意識地撫摸著腰間的刀柄,那冰冷的觸感能讓他稍微安定。

布和肩膀上纏著新的、還算乾淨的布條,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在他旁邊,遞過來一塊風乾的肉條。“怎麼?還在想穀裡的事?”他粗聲問道,但語氣裡並沒有多少責備。

巴特爾沉默地點點頭。

“都一樣。”布和咬了一口肉,咀嚼著,目光投向遠方,“我第一次殺人,回去連做了三天噩夢,吐得膽汁都出來了。”他頓了頓,“可你得過去這個坎兒。在這支軍隊裡,心軟就是對自己和身邊弟兄的刀子。想想其格,他連敵人的麵都沒見到就沒了。你至少還活著。”

活著。巴特爾咀嚼著這個詞。為了活著,就必須奪走彆人的生命嗎?他沒有問出口,他知道布和給不出答案,或許連大汗也給不出。

休整期間,劉仲甫和他的匠役們異常忙碌。他們需要檢查那些曆經艱險才運過來的攻城器械部件,在乾燥的環境下進行必要的維護和加固。巴特爾有一次路過匠作營區,看到劉仲甫正指揮著幾個人,將一塊巨大的、顯然是剛剛尋獲的青黑色石塊固定在木架上,幾個匠人用鑿子和錘子小心翼翼地加工著。

劉仲甫看到巴特爾,擦了擦額頭的汗,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近乎興奮的神色。“找到了!雖然不是最理想的,但比之前的石料好太多!”他指著那塊石頭,“打磨好了,能做砲機的關鍵軸座,更耐用,打得也更準。”

巴特爾看著那塊冰冷的石頭,又想起山穀裡滾落的溫熱屍體。一種荒謬感油然而生。人的生命如此脆弱,而這些石頭和木頭組成的冰冷器械,卻要決定更多人的生死。

“過了山,離花剌子模……很近了?”巴特爾換了個話題。

劉仲甫臉上的興奮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聽探馬回來說,前麵是一片更大的荒漠,然後才是花剌子模的綠洲城池。”他壓低聲音,“真正的仗,還沒開始呢。”

真正的仗。巴特爾望向南方那無邊無際的、被熱浪扭曲的地平線。天山像一道巨大的門檻,他們跨過來了,但門檻之後,並非坦途,而是更加未知、可能也更加殘酷的戰場。

休整結束的號角吹響。隊伍再次開拔,速度比在山中快了些,但士氣並未因此而高昂。每個人都帶著不同程度的傷,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沉默的行軍中,隻有馬蹄踏過砂石的沙沙聲,和車輪單調的吱呀聲。

巴特爾騎上灰耳,感受著它比以往稍顯沉重的步伐。他回頭望了一眼身後那如同白色巨龍般橫亙的天山山脈。它曾經是那麼令人畏懼的天塹,如今卻成了記憶的一部分。而前方,那片廣袤而陌生的土地,正等待著用另一種方式,繼續錘煉著這支軍隊,以及軍隊裡的每一個靈魂。

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習慣殺戮,也不知道這場遠征最終會將他變成什麼模樣。他隻知道,回家的路,被這座大山隔得更遠了。他輕輕一夾馬腹,跟隨著前麵看不到儘頭的隊伍,融入了南方那片耀眼的、充滿未知的強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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