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覺得,自己可能對“反派退場”的儀式感產生了某種不切實際的期待。他原本以為,像老K這種兢兢業業、鍥而不舍、屢敗屢戰、致力於給主角團添堵的經典反派,退場時怎麼也得來個天地同悲、電閃雷鳴、或者至少是站在某個懸崖邊上,留下幾句“我還會回來的!”之類的標準反派台詞,然後才縱身一躍,化作天邊的一顆流星(或者摔成一灘馬賽克)。
可現實是,老K的退場,潦草得就像一張被隨手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的廢紙,連個響動都沒聽到。
駐地偷襲戰慘敗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第二天就傳遍了聖城的大街小巷。版本還特彆多,一個比一個離譜。有說星痕公會會長林夜其實是隱藏的火法,一招【火焰衝擊】就把老K連人帶法術轟上了天;有說鐵牛副會一聲怒吼,就震碎了老K帶來的所有盜賊的肝膽;還有更玄乎的,說牧師小雨其實是天使下凡,一個治療術就把重傷的隊友全奶滿了,順便還把老K給淨化成了白癡……
但無論哪個版本,核心內容都是一致的:老K精心策劃的偷襲,被星痕公會輕鬆化解,並且輸得極其難看。他本人更是被林夜當眾轟飛,生死不明(後來證實是沒死,但丟人丟大了)。
接下來的幾天,成了老K在《創世》遊戲裡的社死現場直播。
先是之前被他威逼利誘拉去偷襲的那幾個殘兵敗將,穿著褲衩跑回城後,第一時間就和老K劃清了界限,並且在公共頻道裡哭訴自己是“被逼的”、“上了賊船”,把老K如何貪汙、如何許諾空頭支票、如何指揮失利的事情添油加醋地爆了個一乾二淨。這下,老K原本就所剩無幾的名聲,徹底臭了大街。
然後,之前被老K坑過、但敢怒不敢言的一些散人玩家和小公會,也趁機跳出來落井下石,紛紛爆料老K的各種黑曆史,什麼搶怪、騙點卡、惡意PK新手等等,簡直罄竹難書。老K瞬間從“前星痕公會副會長”,變成了“聖城頭號人渣”的有力競爭者。
雪上加霜的是,血盟公會似乎也覺得老K這塊牌子已經臭了,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果斷地將他踢出了公會外圍成員的名單,並且發表聲明,聲稱“與老K此人毫無瓜葛,之前的一切合作均為其個人行為”。典型的用完就扔,毫不留情。
林夜他們這幾天也沒閒著,一邊修葺被炸得破破爛爛的倉庫(主要是屋頂和那扇飽經風霜的後門),一邊忙著接待潮水般湧來申請加入公會的玩家。星痕公會如今是名聲大噪,風頭一時無兩。而作為反麵教材的老K,則成了襯托他們光輝形象的完美背景板。
期間,林夜也通過一些渠道,零星聽到些關於老K的消息。
有人說看到他一個人在酒館最角落的陰影裡買醉,形容憔悴,嘴裡還念念叨叨著什麼“既生K,何生夜……”
有人說他試圖重新拉起一支隊伍,但根本沒人願意跟他,以前跟他稱兄道弟的那些人現在見到他都繞道走。
還有人說,他好像把自己關在個人小屋裡,好幾天沒出門了,估計是在反思人生(或者砸鍵盤)。
林夜聽到這些,心裡並沒有多少勝利的喜悅,反而有點……索然無味。就像你費儘力氣打跑了一隻整天在你耳邊嗡嗡叫的蒼蠅,雖然清靜了,但也不會為此開個慶功會。老K的失敗,是咎由自取,他的眾叛親離,也是人性使然。對於這樣一個對手,林夜連上去補一刀的興趣都欠奉。畢竟,踩一坨已經風乾的狗屎,並不能證明你腳力過人。
終於,在駐地偷襲戰過去一周後的某個平淡無奇的下午,一條係統公告,為老K在《創世》裡的鬨劇畫上了一個悄無聲息的**:
【係統公告:玩家“老K”已銷毀角色,退出《創世》世界。願他在新的旅途中找到屬於自己的快樂。】
公告很簡短,很官方,甚至有點溫馨的祝福意味。但在知情人看來,這無異於是老K徹徹底底的投降書。他連換個ID、換個地方重新再來的勇氣都沒有了,直接選擇了最徹底的離開方式——刪號。
消息傳來時,林夜正和鐵牛、小雨以及幾個公會骨乾,在新租下的、稍微像樣了點的小型公會駐地(終於告彆了那個漏風的倉庫!)裡,討論著接下來的招新標準和團隊副本開荒計劃。
“嘿!那孫子刪號了!”鐵牛第一個看到係統提示,興奮地一拍大腿,震得桌上的杯子都跳了一下,“哈哈!活該!讓他再使壞!”
小雨也輕輕鬆了口氣,微笑道:“這樣也好,總算清淨了。”
其他成員也紛紛議論起來,大多是對老K的鄙夷和對其下場的感覺痛快。
隻有林夜,看著那條係統消息,愣了幾秒鐘,然後搖了搖頭,失笑一聲。
“怎麼了,兄弟?覺得便宜他了?”鐵牛湊過來問。
“那倒不是。”林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就是覺得……有點突然。折騰了這麼久,最後就這麼……沒了?連個告彆儀式都沒有。”
小雨若有所思:“或許對他來說,這種安靜的離開,就是最好的結局了吧。畢竟,留在這裡,也隻是徒增笑柄。”
林夜點點頭。也是,對於老K那種極度要麵子(雖然手段下作)的人來說,這種眾叛親離、身敗名裂的局麵,恐怕比殺了他還難受。刪號退遊,與其說是認輸,不如說是一種逃避現實的解脫。
他放下杯子,目光掃過眼前這些充滿朝氣、對他充滿信任的夥伴,看著這個雖然依舊簡陋但充滿了希望的新“家”,心中那一點點因為老K退場帶來的虛無感瞬間煙消雲散。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一個跳梁小醜的落幕,不值得浪費太多情緒。重要的是眼前的路,和身邊的人。
“好了,老K的事,到此為止。”林夜站起身,拍了拍手,將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以後誰也不準再提這個人了。我們的目標是變得更強,走得更遠,而不是整天盯著一個已經掉隊的失敗者。”
“會長說得對!”
“咱們星痕公會的好日子才剛開始呢!”
眾人紛紛響應。
“現在,”林夜臉上露出笑容,指向牆上剛剛掛起來的、畫滿了各種標記和計劃的白板,“我們來商量一下,怎麼拿下那個新發現的20人團隊副本‘哀嚎洞穴’的首通吧!聽說裡麵出的法師袍子,屬性相當不錯哦……”
他朝小雨眨了眨眼。
小雨臉一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但眼中滿是笑意。
會議室裡很快又充滿了熱烈的討論聲和笑聲。老K的退遊,就像投入湖中的一顆小石子,激起些許漣漪後,便迅速沉底,被遺忘。湖麵依舊平靜,映照著天空和更廣闊的遠方。
一個麻煩的結束,意味著更多精彩挑戰的開始。星痕公會的征程,可不會因為一隻蒼蠅的飛走而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