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我指關節的觸感先於大腦發出了警報——不對勁。
指腹下的骨灰盒輕得詭異,像一隻被抽空了魂靈的軀殼。
網上那些減肥的段子總愛說,人餓到極致,連人帶盒兩公斤。可此刻我掌中的重量,飄忽得甚至讓人懷疑裡麵是否真的盛裝著什麼。彆說兩公斤,連兩斤都像是一個過於沉重的謊言。
它太輕了。輕得像一個……空殼。
心裡有個聲音開始尖嘯,冰冷而執拗:打開它。打開它你就全明白了!
可另一種更巨大的恐懼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隻要我不去看,寧寧就永遠懸浮在生與死的疊加態裡,有一線微光,有一絲可能。
而掀開蓋子,便是親手掐滅那最後一點虛幻的星火,讓一切坍縮成冰冷的、無可挽回的“現實”。
我的手指在光滑的蓋子上打滑,冷汗讓那冰冷的瓷麵變得粘膩。期盼與恐懼在顱腔內無聲地搏殺、撕扯。
“龍飛,麻利點兒行不?這都幾點了,陰氣重的時候……”毛令壓低聲音催促,他的不耐煩裡摻進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惶然,眼神不住地往靈台上黑白分明的寧寧照片上瞟。
他的催促像最後一把推我墜下懸崖的手。牙關一咬,心一橫,我猛地掀開了那小小的、卻重若千鈞的蓋子——
空的。
大腦“嗡”的一聲,瞬間被抽成真空。
沒有預想中的灰白餘燼,隻有一片深沉到吞噬所有光線的虛無,躺在桌子上的襯布裡,像一個嘲諷的、張開的嘴。
狂喜還未來得及升起,就被更刺骨的寒意凍結。寧寧沒死?那這靈堂……這照片……她母親知道嗎?如果她知道,為何要演這出戲?如果她不知道,那這空盒從何而來?還有那塊玉佩……無數冰冷的問號像水草,纏住我的腳踝,將我往思維的寒潭深處拖拽。
毛令被我這一舉動徹底駭住了,臉色煞白,聲音抖得不成調:“你……你瘋啦?!動彆人的骨灰盒要倒大黴的!快、快弄好,咱趕緊走!”
我把那輕飄飄的空盒放回原位,寧寧的照片在燭火搖曳中仿佛勾起一抹難以捉摸的笑。
深吸一口滿是香燭和陳腐氣息的空氣,我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塞進毛令的手裡。”
他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眼神驚疑不定地在我和靈台間來回掃視:“你……你沒毛病吧?供奉死人……死人的東西你也拿?”他猛地掏出手機,屏幕的冷光映亮他驚恐扭曲的臉,“不行,你這不是失憶了!你這是得了失心瘋,我得讓精神病醫院來拉!”
“彆!”我慌忙阻止,謊話脫口而出,“我沒病!剛剛……剛剛是跟你開玩笑的!”話音未落,我自己都感到一陣毛骨悚然的荒謬。
就在這時——
嗒…嗒…嗒…
樓道裡傳來了腳步聲。
緩慢,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黏稠的液體上,帶著一種濕漉漉的滯澀感。伴隨著的,還有清晰無比的“滴答……滴答……”水珠持續墜落的聲響,由遠及近,越來越響,仿佛正沿著樓梯漫溢上來。
毛令的話戛然而止,瞳孔驟然收縮:“什……什麼聲?”
我喉嚨發乾,幾乎是本能地,用一種自己都感到詭異的平靜語氣說:“可能……是她媽回來了吧。”
他順著我的目光,再次看向寧寧那張在昏暗中仿佛活過來的遺照。
“媽呀——!!!”
一聲非人的淒厲尖叫炸開!他像是被無形的鞭子抽中,連滾帶爬地撞出門去。緊接著,樓道裡傳來沉悶的“咚!哐當!”摔滾聲和更加驚恐的慘嚎,迅速遠去。
臥槽!這怎麼比我還怕,估計之前沒遇到過上次那種場麵,這次怕是嚇壞了。
我剛深深地喘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