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和她都知道那隻是一瞬的失控,落後,他們仍退回到各自的位置。
戴纓也清楚,這一點點越線,不過是個意外,她不可能同他有什麼風月情事。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她隻有為妾的份,這是戴纓不願的,從前受過的苦難,這輩子不想再重蹈覆轍。
“不必站著,坐罷。”陸銘章說道。
戴纓依言坐下,雙手疊放於腿上:“大人今日下值早。”
陸銘章看了一眼手邊的茶盞,端起,輕抿了一口:“京都綢緞鋪不在少數,叫得上名號的不下十家,你打算如何做?”
戴纓略作思忖道:“守客指定不行,關鍵還要造勢。”
陸銘章點了點頭,問道:“既然叫我一聲叔父,若是行到難處,不必同我客氣。”
戴纓微微低下眼,應了一聲是。
再之後便是長久的默然,陸銘章閒適地喝茶,戴纓安靜地陪坐一側,寂然間鼻息下拂過好聞的香息,含混著溫熱的青木香。
催著人心怯不自在,想要逃,又惴惴地想靠近。
她歸咎於陸銘章身上的香囊,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陸銘章從來不帶那些香滋滋的物兒。
正在思索間,陸銘章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正缺一件衣袍,趁你未開張,替我製一件罷。”
“隻怕會耽擱許久,店麵還在裝陳,縫人也沒有眉目,還有綢料……”
“無妨,幾時做好幾時與我。”
戴纓應下,又是一陣安靜,發現陸銘章看著自己,這才反應過來,她得給他量尺寸,於是起身走到外麵,讓歸雁尋了尺來。
“給大人先把尺寸量了?”
陸銘章“嗯”了一聲,站起,走出一步,伸開臂膀。
平時陸銘章喜穿廣袖長袍,尤其穿直裰時,給人一種文人的清臒感,並不顯健碩,然而,她靠得近了,在他揮開的臂膀間才驚覺這人身量高長,並不文弱,衣衫下是沉穩的呼吸起伏和斂而不發的勁骨。
先測衣長,戴纓拿尺從後頸中點垂直向下,落至腳踝處,保持彎腰的姿勢,問了一句:“這個長度可好?”
陸銘章側過頭,低頭看了一眼:“好。”
戴纓起身再測袖長,從左手中指尖沿手臂、背部量至右手中指尖,並記下數字。
接下去測袖寬、袖口寬、領圍等,細細測量著,並一一記錄數字。
測到胸圍和腰圍時,她拿著尺僵立在那裡,就在遲疑不前時,他隔著衣袖輕輕握住她的手腕,給她提示,讓她靠近他。
侍立於一旁的歸雁驚怔,趕緊低下眼,不敢再看。
戴纓臉腮微紅,近前一步,穿過他微敞的腋下,幾乎半環著,在固定繩尺時,那雙靈活的慣於撥弄算珠的手,有些發顫,快速認下數值後鬆開尺繩,仿佛細細的尺繩燙了她的手。
因為心裡緊張,失了章程,才發現還有腰圍未測,隻好手拿尺繩,再次環上他的腰際,這時,一個稚嫩的聲音不知從哪冒出。
“姐姐,我來啦——”
這一聲,叫戴纓沒由來的心慌,像做壞事時被人捉拿住。
隨在兒子身邊的陸銘川,看到的便是眼前一幕。
他的兄長微敞著臂膀,戴纓垂頸,矮著身,挨於他的身前,手上拿一根細繩,兩手環合於兄長的腰身。
乍一看,像女子嬌羞地溫存於情郎懷間。
陸銘章斜了一眼陸銘川,聲調無起伏:“繼續。”
戴纓默然應下,繼續手間的測量。
“兄長怎麼在這裡?”陸銘川笑問道。
他覺著哪裡不對,說不出的異樣,可又覺得太過匪夷所思,因為這人是他大哥,多年以來內宅連個姬妾都沒有的人。
陸銘章低下頭,看向小陸崇:“崇兒,你說說看,大伯為什麼在這裡?”
小陸崇嘻嘻地笑一聲:“大伯來這裡做衣裳。”
陸銘章點了點頭:“當兒子的比老子聰明。”
陸銘川一噎,平日怎麼受大哥訓教無所謂,這會兒在戴纓麵前,叫他好沒麵。
於是偷睨了一眼戴纓,見她抿著嘴兒,忍著笑。
“一會兒大哥測量好,我也做一件衫袍。”陸銘川問向戴纓,“能給我做一件否?”
戴纓收起繩尺,記下所測量的數字,笑道:“三爺前來捧場,哪敢道一個‘不’字。”
陸銘章坐下,戴纓見他盞裡的茶水沒了,正要續上,他卻開口道:“這茶我喝不慣,丫頭,你去隔壁的茶莊替我稱些岩茶來。”
戴纓心道,你把這一盞都喝沒了,才說喝不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