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的火燭照不亮寬大的屋室,甚至照不全陸銘章的頭身,他離她有一段距離,而這一段距離,戴纓邁不出。
他的麵色讓人捉摸不透,對她並不是很滿意的模樣,這讓她有些難堪。
同樣的,戴纓僵立不動的身形,還有麵上看似屈辱的忍耐讓陸銘章心裡起了一股無名火。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那日雨巷,她除簪散發,雙手舉過頭頂,呈上貼身之物,無非是在告訴他,她願獻上自己的尊嚴和自主。
簪獻青絲,以身為契。
這會兒卻又這番姿態,回回都是如此,有求於他時,便做足低姿態,在他麵前討巧賣乖,利用完立馬變臉。
她當他是什麼,隨意呼來喝去,偏偏他又狠不下心不管她。
她一定是後悔了,後悔不該衝動攔他。
陸銘章緩緩低下眼,從來洞悉人心的自己,到了這一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更準確地說,他不知該拿她怎麼辦。
孤男寡女,在外人看來,這閉上房門的一刹那,是纏綿,是溫存,是不可言說……然而並不是,他二人就這麼僵持著。
戴纓的臉越來越紅,不是羞的,是熱的。
她是真熱,這屋裡暖氣燃得旺,身上還披著厚實的鬥篷,想要解開罷,裡麵穿著半透的絹衫,實在不好意思脫。
這會兒無比後悔,後悔該換一件正經的寢衣再來敲門。
若穿得嚴實點,就算脫了鬥篷,還有寢衣遮羞,然而,現下脫了鬥篷,裡麵半透的絹紗隻會讓她更羞。
“呼”一聲輕輕的吐息,她將手中的蠟燭,也是這房間唯一的光亮吹滅。
陸銘章覺得眼前一黑,在眼睛未適應黑暗前,一個氣息靠了過來,輕輕地偎於他的身側。
他的手臂感知到婉妙的柔軟,溫香地依著他,隻有一層輕薄的絹紗。
他於黑暗中牽起她的手,帶她往裡間行去,然後,二人的身形掩於帳中。
寂靜中,戴纓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慌亂,失控,他握著她的手,躺在她的身邊。
他的手心起了汗,拇指在她的手背輕輕摩挲了兩下。
“悔麼?”
陸銘章的聲音自她身側響起。
這個問題,戴纓不是沒想過,悔不悔她不知道,隻是覺得無力,兜兜轉轉仍走到了這一步。
就在她猶豫的這一瞬,陸銘章鬆開她的手,說道:“你憂心府中人勢利,教你日後不好過,這才不得不深夜敲我房門,是不是?”
戴纓沒說話,有這一層原因。
接著陸銘章似是低歎一息:“既然跟了我,必定護你周全……”
說罷,側過身,麵朝外,背對著她,戴纓也跟著側身,麵朝裡,背朝外。兩人就這麼背對著背,隔出一條銀河天塹。
護我周全?這話能信?如今的戴纓不能信人。
曾經謝容多麼情深意切,他說,阿纓,以後長大我娶你為妻,那陸三爺不也一樣?多麼信誓旦旦,他說,做行鹿軒的女主人,一切由我來主張,不叫你受半分委屈……
她認清了自己的份位,也知道自己最該做的就是趁陸銘章對自己的心還熱乎,博得他的憐愛。
如今他的態度還是太淺,讓她有些捉摸不透,這不夠,還不夠……
屋室暗著,二人的眼睛卻睜亮著,一個看向虛空的某一處,一個看向帳壁。
就在陸銘章闔眼時,戴纓溫暖豐軟的身體貼上他的後背,隨之,一條柔軟的酥臂環了上來。
隨之柔淨的聲音從後響起:“大人喜不喜歡阿纓?”
陸銘章身子一怔,緩緩轉過身,麵對著她,戴纓微仰著脖,回看過去,再次問道:“喜歡麼?”
陸銘章低下頭,尋到她微揚的唇角碰了碰,輕輕地“嗯”了一聲。
戴纓聽後,雙手攀上他的肩頭,把臉迎向他,帶了邀請的意味。
“大人不是說過,會多疼疼我麼?”
陸銘章哪受得了她這副妖精樣,輕輕地將她環住,手在她的纖背撫過。
輕薄的絹紗並不能阻隔兩人的溫度,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掌間的顫意。
不但感受到他掌間溫熱的顫意,在他的撫弄下,還感受到自己身體明顯的曲度。
這種感覺太過微妙,那段不堪的回憶中,她是迎合的一方,和現在截然不同。
她從來不知,原來一個上位者施舍的彆樣溫柔,是一味讓人上癮的蠱,他憐她羞怯,並未褪儘她的衣衫,隻以恰到好處的觸碰為引,在紅粉遍布半身時,他才悄然探入裙擺,如同春水初融。
他小心翼翼,明明力道很輕,卻重重撞在她的心上。
她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被撞動,而他的心跳疊在她的上方,讓她生出一種錯覺,連他的心跳都在依就她。
明明那樣刻板威肅的人,怎麼會這樣溫柔呢,她受不了這樣的溫柔,不適應,眼睛開始發熱,淌下兩行淚。
陸銘章停下動作,拿衣袖替她拂去:“難受?”
說罷,就欲抽身,戴纓卻將他環得更緊:“不難受,大人抱我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