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川從前在外玩得很花,哪怕小陸崇的母親還在世時,他也沒有收斂過。
直到那次鬨出了人命,被貶謫到地方外放了幾年,回京後才漸漸收了玩性。
平時隻和同僚在樓子裡吃吃酒,又或是到三大青樓聽聽曲兒,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三大青樓的座上賓。
他已有好長一段時日沒去麗春院,這蘇小小給他發帖子做甚?
麗春院乃三大青樓之一。
青樓同妓院不同,並非像妓院那樣純純提供皮肉生意,頂尖的青樓,喚作“行院”,是絲竹管弦不絕、文人墨客的雅集之所。
其間女子,個個是精習了琴棋書畫、諸般技藝的妙人,坐臥談吐,皆有其風致。
而蘇小小又是這些女子之最,怎的突然給他下帖,陸銘川將帖子收下,等到天暗時,叫人備了馬車,去了一趟麗春院。
夜裡的麗春院同白日全不相同。
樓裡燈火瑩煌,彩綢張結,門前停了許多香車寶馬,有些停當不下,樓裡的夥計便牽到後院。
樓裡的夥計將陸銘川殷勤地迎進樓裡,不一時,樓裡的管事也出來了,將他往樓上引。
“三爺好久不來。”樓管事笑說道。
陸銘川輕笑一聲:“我來不來有什麼要緊,你們這兒也不缺我這一位客人。”
樓管事知道這位陸三爺是個隨性之人,雖有身分卻並不拿大,同他們這些人也好說話。
到了樓上,拐過一條走廊,小廝上前敲響房門。
一個小丫頭將門打開,陸銘川走了進去,那樓管事和跑腿的夥計就退了下去。
蘇小小見了陸銘川,上前道了萬福:“三爺好長時日不來,不知奴哪裡得罪了您這大人物。”
陸銘川撩衣坐下,丫鬟看了茶退到外間。
“能叫你下帖也是稀奇,什麼事,說來。”陸銘川單刀直入地發問。
蘇小小笑著坐到他對麵,一麵給自己倒茶水,一麵說道:“三爺怎知我有事相求,就不說小小邀三爺前來聽曲兒?”
“彆人我不知道,你我還是清楚的,雖有一把好嗓子,卻最煩彈唱,每每有客來,你那眉頭都能夾死蒼蠅,恨不能三兩句唱完了,把人攆走。”陸銘川笑著搖了搖頭,“你會親自下帖叫人上門聽曲兒?”
蘇小小撲哧一笑:“還是三爺懂小小。”
“到底何事,直言。”
蘇小小幽幽歎了一聲,說道:“那傅嬌兒前段時日去了宣平侯府,給侯府的老大人唱曲賀壽。”停了一下,看向對麵的陸銘川,“三爺是知道的,奴自來和傅嬌兒比慣了,怎能叫她壓我一頭。”
人人皆知,麗春院的蘇小小和紅袖館的傅嬌兒向來不對付,不論做什麼,這二人都要賽一賽,非要比出個高低。
“所以你找我來,是為了……”陸銘川探問道。
“奴聽說,陸老夫人也要過生辰,心想著,貴府同宣平侯家有一層姻親在,若能到三爺府上給老夫人唱個曲兒,打個板兒,也就心滿意足了。”
陸銘川聽後,笑道:“原是為著這事,老夫人生辰那日,府裡也要請些梨園子弟前來熱鬨熱鬨,若得你蘇大家親臨,為老夫人增光添彩,那更是錦上添花,再好不過了。”
蘇小小一聽,麵上露出笑意:“屆時奴定當備下精心曲目,過府為老夫人慶賀。”
一件小事就此定下。
然而次日,陸老夫人收到拜帖,正是蘇小小遞上的,自稱新近譜得幾支曲子,欲彈唱於座前,懇請老夫人撥冗賜見。
像陸老夫人這類金貴的婦人,時間是最為富綽的。
成日也沒處可去,最多往城外的寺廟燒香禮佛,再就是聽曲兒、聽戲,或是叫女先到府裡來說書,聽曲兒亦是讓戲班子到府上來。
而這三大樓的大家名頭不同一般演藝人。
陸府這等門第固然請得動,但如蘇小小這般自薦上門的,卻是頭一遭。
老夫人哪有不應的,當下就遣人將蘇小小接進了府。
戴纓帶著丫頭往上房行去,走到門首下,隔著門簾傳來高高低低的琵琶聲,伴著清軟緩揚的女音。
“誰在裡麵?”戴纓問道。
打簾的丫頭笑回道:“是麗春院的蘇大家。”
蘇小小?又不是什麼節慶,她怎麼會到陸府來?
戴纓打簾進入,就見蘇小小坐在堂中間,彈琵琶唱曲兒。
陸溪兒給戴纓睇了個眼色,又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座位,示意她坐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