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才從外已覺著這馮府闊大,入到裡麵,更加顯出書香門第的深厚底蘊。
戴纓等人隨著門子往內園走,走到儀門處立住,接著一個婆子走出來,欲引幾人往裡去。
“敢問嬤嬤,我們這是去哪兒?”戴纓問道,按說他們該往廚房去,隻是這條路不像通往廚房,反像去內院的上房。
那年長婦人一臉和氣道:“老夫人有單獨的小廚房,往裡去。”
戴纓點了點頭,帶著陳左和歸雁緊隨其後,穿過一條曲廊,進到一方小院。
“這裡就是小廚房了,老夫人近來沒胃口,直到這會兒還未用飯,有勞娘子了。”年長婦人說道,“老夫人的上房就在隔壁,一會兒有丫頭們來傳飯。”
戴纓應下,年長婦人往戴纓麵上看了一眼,離去了。
陳左和歸雁進到廚房,廚房裡自是什麼食材都有,更有陸府下人打下手,且隻三四道菜,料理起來很快,並沒有花費什麼功夫,戴纓閒來無事,便坐在院中等著。
彼邊,馮家上房內……
屋內寬敞明亮,窗戶個個大敞著,讓風穿堂而過,這個時節天色暗得晚,光線依舊很足。
窗下的桌邊坐了三人,兩個打扮明麗的年輕婦人正陪侍一位富態可親的年長婦人,打著紙牌。
三人一麵出牌,一麵說說笑笑。
馮牧之進屋後,兩名年輕婦人起身行禮,道了一聲:“大伯。”
馮牧之頷首並回了一禮。
這兩名年輕婦人是馮牧之的兩個兄之妻,大周氏,小周氏,二人乃同胞的親姐妹,分彆嫁給馮牧之的兩個兄弟。
而那富態親和的年長婦人正是這馮牧之之母,府裡上上下下尊一聲老夫人,其實並不很老,隻不過時人早婚早育,輩分到了這裡。
大周氏一手出牌,一麵向對麵的年長婦人笑道:“聽說大伯從外麵請了小食肆的廚子來,特意給母親料理吃食。”
小周氏問出聲:“外麵的廚子比咱們府上的還好?”
馮牧之走到自己母親身側:“好不好的另說,隻是母親吃慣了自家廚子的手藝,換個口味,嘗個新鮮。”
馮母笑著點頭:“是這個理,難為你的這份心。”
兩名年輕婦人聽後,點頭應是。
接著馮母又道:“就是你說的那個女店家?”
“那女店家怎麼了?”兩年輕婦人好奇道。
馮母正待隨口說出來,馮牧之打了一聲咳嗽,馮母會意,轉口道:“他說,這女店家才來咱們羅扶,店中夥計燒得一手好菜,連那些孩子們都稱讚不已。”
當然,這些話隻是其中一部分,實情是馮牧之料定自己心意後,在自己母親麵前有意無意地提起戴纓,說其如何如何不易,從異國萬裡迢迢拖家帶口地來到大衍。
單靠她自己撐起一家食肆,且她家男人非可依之人,整日不著家,將年輕妻子丟下,不知去了哪裡。
馮母最是心善之人,那是真真的心地好,心裡不免對這位異國女子起了憐憫之心。
賀三郎曾問馮牧之,像戴纓這樣嫁過一次的婦人,縱使他有心,隻怕也難過自家父母那一關。
其實並不是,自家父母這一關於馮牧之而言並非什麼難事,他之所以這樣有把握,也是因為雙親對於他婚娶之事的愁煩。
在馮家二老看來,自打召元娘去後,也不知什麼原因,兒子就不願再親近女子,年少是規矩使然,而今是發自內心的疏離,如何不擔心,如何不愁鬱。
若有一女子叫他重歸正軌,不論那女子身份高低,隻要身家清白,他們也是千肯成肯。
是以,於馮牧之而言,雙親的態度反倒不足為慮,他要做的,就是待纓娘的男人歸來,同他開誠布公地談一場,問他如何肯放人,他有足夠的耐心文火慢燉。
隻要他肯放人,他願竭儘所能滿足他提出的一切條件,那男人沒有理由拒絕。
如今最費心神的反而是戴纓的態度,他要怎麼處理他和她之間的這個距離。
太遠了不行,太近了也不行,最好是以食客的身份,保持一段不叫她抵觸的距離,且這個距離得拿捏好。
聽了馮母之言,小周氏說道:“竟是大衍來的,大伯不若將人叫過來,到母親跟前湊湊趣,說說話。”
“正巧讓她來,湊數玩紙牌,熱鬨熱鬨,母親覺著可好?”大周氏說道。
馮母點頭道:“人家特意為我來一趟,也該見一見。”轉頭對馮牧之說,“去,把人請來。”
馮牧之哪有不應的,就是母親不說,他也會找個由頭將人引到上房來,在他母親麵前現現眼,既然話趕話說到這裡,正合他心意。
當他走到那方小院時,就見戴纓靜坐在長廊下,廊柱攀著藤葉,拂過雲霞的晚風,裹挾著白日的燥熱,一陣陣吹來,沙沙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