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蕭淑妃宮中有司製司發放的同款瓷盒。
2.蕭淑妃的宮女有隱疾,服用含附子的湯藥。
3.我“恰好”懂得一些藥材知識(我曾對李治提過“家中雜學”)。
然後,用斷腸草汁混入普通香膏(可能是仿冒我的,也可能就是蕭淑妃宮中自製的),裝入司製司的盒子,給那宮女使用。造成“武媚所製香膏含毒,且利用宮女服藥特性加劇毒性”的假象!
好毒的計策!若我無法自證,便是蓄意謀害宮人,甚至影射對蕭淑妃不利。若我能自證香膏無毒,也能通過瓷盒和我的“藥材知識”,將我牽扯進去,至少落個“涉嫌”或“不祥”的名聲。
“回掌製、司正,”我理清思路,聲音清晰而堅定,“民女雖略知藥材辨識,但於深奧的配伍相克之道,實乃門外漢。民女所有精力,皆用於研製安神香膏,所用藥材茯神、酸棗仁等,皆為常見安神之物,其性味、禁忌,民女或知一二,但如附子、斷腸草這等峻烈毒物,民女莫說使用,便是辨識也未必精準,豈敢妄動?且民女身處感業寺,與蕭淑妃宮中天壤之彆,如何能得知宮女隱疾與用藥詳情?此事實在匪夷所思,望司正、掌明明察!”
我咬死了三點:一、我不懂高深藥性相克;二、我不接觸毒物;三、我無從得知宮女隱私。句句在理。
鄭司正和方掌製交換了一個眼神。
“你所言,不無道理。”鄭司正緩緩道,“此事疑點重重。瓷盒雖出自司製司,但發放記錄明確,蕭淑妃宮中確有領取。有毒膏體也與你所製不同。你寺中原料、成品、記錄皆清白。那宮女也已蘇醒,據她回憶,所用香膏是‘同屋姐妹所贈,說是新得的潤手好東西’,來源已不可追查。”
她頓了頓,語氣更加嚴厲:“然而,接連兩事,皆因你所作香膏樣式而起,引得後宮不寧。武媚,你可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我心頭一凜,伏地叩首:“民女知罪!民女本為安身立命,偶得小技,不想竟惹來如此風波,累及宮中,驚擾貴人。民女甘願受罰,從此絕不再製任何香膏脂粉,隻願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我以退為進,主動請求“廢掉”自己的這項技能,徹底消除“懷璧”之患,表明絕無利用此技攪動風雨之心。
堂上一片寂靜。
良久,方掌製輕歎一聲:“倒也不必如此。陛下與皇後娘娘,已知此事。陛下有口諭。”
我和堂上眾人立刻屏息。
一名宦官上前一步,宣道:“陛下口諭:感業寺武媚,所製香膏既已查明無誤,便無需苛責。然宮中接連事端,皆與其物相乾,可見此物於宮中實屬不詳。著令武媚,自即日起,不得再以‘武氏’之名,私製香膏販售。其為皇後所製安神蜜膏,乃奉旨行事,不在此限。另,聞其略通庶務,皇後法會事繁,可令其於感業寺內,試擬條陳,呈司製司轉呈,以觀其才。欽此。”
口諭宣完,堂內一片細微的騷動。
我伏在地上,心中浪潮翻湧!
李治這道口諭,極其高明,也意味深長!
首先,定性:香膏本身沒問題,我是清白的。
其次,限製:禁止我私人製售,消除“懷璧”隱患,安撫可能的不滿勢力(如蕭淑妃)。
第三,保留:為皇後製香是皇差,繼續有效,維持了皇後的麵子和我最基本的“價值”。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轉機:正式允許,甚至“命令”我為皇後法會試擬條陳!而且是通過司製司轉呈!
這等於是在公開場合,給了我這個“戴罪修行”之人一個展示其他才能的“合法”機會!將王內侍私下傳遞的指示,變成了光明正大的“聖意”!
王內侍背後的“貴人”,能量竟然如此之大?能影響到皇帝的決策?還是說……這本就是李治自己的意思?他一直在觀察,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武媚,領旨謝恩吧。”方掌製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民女武媚,領旨謝恩!陛下萬歲!”我叩首。
危機,暫時解除了。而且,一扇新的大門,被正式推開了一條縫。
回到感業寺,淨塵和靜安兩位師太已得知消息,皆是鬆了一口氣,看我的眼神又多了幾分複雜。皇帝的口諭,尤其是允許我“試擬條陳”這部分,讓她們意識到,我這個弟子,或許真的與以往任何一個人都不同。
我將早已準備好的那份條陳交給靜安師太,請她轉交文女史,呈送司製司。這一次,是奉旨行事,名正言順。
做完這一切,我回到小院,關上房門。
疲憊如潮水般湧來,但我卻睡不著。
香膏下毒事件,雖然我被證明清白,但幕後黑手並未揪出。是蕭淑妃?是王皇後?還是第三方?
李治的口諭,是保護,也是試探。他想看看,我這個“略通庶務”的武媚,到底能寫出什麼東西。
而王內侍背後的“貴人”,在這次事件中,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是推波助瀾,還是暗中保護?或者兼而有之?
我走到窗邊,推開窗戶。
秋夜的風帶著涼意,吹散室內的悶熱。
遠處長安城的燈火,在夜色中明滅不定。
皇後娘娘,您的法會條陳,已經上路了。
陛下,您想看到的‘變數’,或許正在發生。
而我武媚,不再隻是一個會做香膏的尼姑。
從今天起,
我要讓所有人看到,
我手裡握著的,
不隻是調香的勺子。
還有……
能撬動某些東西的杠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