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鬱咂舌。
看著凶神惡煞的,給東西倒是大方得很。
“行,聽首長的。”
她也不矯情,把地上的舊衣服踢到一邊,隻拿了照片和烈士證明。
想了想,又把一個掉漆的搪瓷缸子塞進挎包裡。
顧淮安皺眉:“這破爛也要?”
“這可不是破爛,我娘說這缸子是我爹留的念想。”沈鬱拍了拍包,“就算去討飯,我也得帶著它。”
“我能讓你去討飯?”
顧淮安瞥了一眼那個缸子,沒再攔著。
他轉身往外走,到了門口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這個隻有幾麵土牆的小屋。
“小張。”
“到!”
“找兩個人,把這屋推了。”
沈鬱一愣,跟上去:“推了乾嘛?好歹是個窩。”
“既然走了,就彆留後路。”
顧淮安一把拉開車門,把她塞進去,自己繞過車頭跳上車,“破而後立。以後你的家在駐地,這種鬼地方,這輩子都不用再回。”
小張看著沈鬱兩手空空,撓撓頭:“那嫂子的行李呢?”
顧淮安語氣豪橫:“要什麼行李?老子的津貼不夠給她買新的?”
“……”
小張豎起大拇指:“首長大氣!”
軍車再次發動,沈鬱扒在車窗上看著那間土坯房。
那個承載了原身無數的地方,終於要消失了。
她摸了摸口袋裡那厚厚一遝大團結,又看了眼身邊的男人,心中感歎。
“發什麼愣?坐穩了,帶你去縣裡供銷社。”
沈鬱眼睛一亮:“去供銷社乾嘛?”
顧淮安瞥了眼她身上那件不知道補了多少補丁的褂子,嫌棄地嘖了一聲。
“把你這身行頭換了。你是無所謂,我還要臉,要是讓政委看見你穿成這樣,還以為老子虐待軍屬,連件囫圇衣裳都不給穿。”
沈鬱“哦哦”應著,心裡挺美。
她一直一個人忙裡忙外養著一大幫人,來了這兒吃上軟飯,確實不賴。
車停在清河縣的供銷社門口。
沈鬱推門下車,腳剛沾地,就被麵前這熱鬨的景象吸引了視線。
門口停著的是二八大杠,來來往往的人穿的是灰藍布衣。
牆上刷著紅漆標語,一邊是“備戰備荒為人民”,另一邊是“自力更生艱苦奮鬥”。
櫥窗裡擺的大多是醬醋、橡膠底鞋和雪花膏。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CBD”啊?
沈鬱上輩子在展館和電視劇裡見過的場景,如今自己站在其中,覺得新奇。
“把哈喇子擦擦。”
頭頂落下一聲嗤笑。
顧淮安斜眼看著她:“以前沒來過縣城?”
沈鬱收回視線,誠實地搖頭:“沒來過。”
原主確實沒來過,最遠也就去過公社。
顧淮安嘖了一聲,大手按在她後腦勺上,推著她往前走:
“出息。今兒個帶你長長見識,進去彆東張西望的,省得被人當成剛進城的土包子,丟老子的人。”
沈鬱順勢貼近他幾分,小腦袋一昂:“那必須的,有首長在,我看誰敢笑話我。誰笑話我,你就瞪他。”
“我那是眼睛,不是槍眼。”
話雖這麼說,到底是沒把她推開。
進了大門,光線暗了幾分。
木製櫃台呈“口”字形排開,頭頂上縱橫交錯著幾根鐵絲,售貨員把票據和錢夾在鐵夾子上,“嗖”的一聲滑向收銀台。
沈鬱仰著脖子,目光追隨著那飛來飛去的鐵夾子,眼珠子跟著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