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頗有心知肚明看破不說破的樣式。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河邊,兩個小廝分彆遞來繪著鴛鴦的河燈和天燈。柴懋剛要去接,卻見夢縈指尖不小心碰了下燈沿,燭火晃了晃,她立刻往後縮了縮手,小聲道:“好燙……”
柴懋自然地接過天燈,把那盞手提的河燈留給夢縈:“小心些。”
河燈碰著水麵,脫離夢縈手裡的支撐,順水流飄遠,柴懋手中的天燈也向上空飛去。隨即,周邊站著的人接連放飛手裡寫了祈福語的天燈,河邊與船上的人也放入寫滿寄語的河燈。
夢縈緩慢看著這一切,所有人都在靜默祈禱著自己的心願,不由的她也受到感染,閉上眼。直到鼓聲再次響起,所有人開始正常走動。歌舞聲、叫賣聲、歡笑聲……
被選上的有緣人,可免費坐小舟遊湖,觀賞到最美的湖光賞燈色。
剛上舟坐下,夢縈抬頭故意試探:“聽聞前不久的柴府喜宴,也有一位為兄出麵的柴家三郎,不知柴公子可識得我所知的朱玖巷裡那位柴家三郎?”柴懋走近夢縈的腳步一頓,隨即笑了笑:“三郎家裡確實排行老三,朱玖巷裡姓柴的可不止一家,其中確有三郎的家。倒是夢小姐,莫不是來自傳聞和柴府有聯姻關係的商頤夢家。”他沒說假話,卻也沒直接說實話——柴家三郎的身份在京澤無人不曉,可他不想讓這場初遇沾上太多功利。
夢縈“噗嗤”忍不住笑了一聲,這人是比她還能裝嘛?看來八九不離十。隨即她又恢複了那副嬌軟模樣,指著遠處的燈海:“公子看那邊,那盞鳳凰燈好漂亮!”柴懋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嘴角的笑意深了些——這姑娘明明剛才還在試探他,轉臉就能聊起彆的。
看著河燈的夢縈突然心弦一緊,她怎麼真玩起來了,忙側頭避開柴懋,懊惱不已:不小心被景色美到了。
柴懋似未察覺異樣,挑了一盞燈笑道:“回蘇節放燈能許如願,你剛剛許了什麼願?”
夢縈望見他眼底的真誠,忽然忘了編好的謊話,隻輕聲道:“願借的終歸要還,該遇的總會相逢。”風卷著她的話音飄遠,柴懋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手指無意識摩挲著香囊上的水芝,沒再追問,隻是將手中的紙花燈遞給她:“那便祝姑娘,所求皆如願。”
夢縈接過燈,河邊的桂花被風一吹,落了兩朵在夢縈的發間。柴懋伸手替她拿去,指尖不經意碰到她的發梢,兩人都頓了一下。河燈的光映在彼此臉上,暖得有些不真實。夢縈心裡暗道:這人看著溫和,可剛才遞燈時的手勢穩得很,倒不像表麵這麼簡單。而柴懋看著她眼底的笑意,忽然覺得——這場婚約,好像比他想的要有趣些。
遠處傳來天冬的聲音,像是在找什麼人。柴懋知道是找自己的,連忙對夢縈道:“我還有些事,先失陪了。”他轉身上岸時,夢縈忽然輕聲問:“柴公子還沒說名字呢?”柴懋腳步頓了頓,回頭時眼底帶著笑意:“你可以叫我阿懋。”
看著他快步離開的背影,夢縈忽然想起天界的司命星官曾說,凡人的緣分最是玄妙,或許從她擁有凡人身份的那一刻,這場京澤相遇,就早已寫進了命盤裡。夢縈捏了捏手裡的香囊——阿懋,柴姓,排行老三…她心裡記著這個信息,轉身時又變回了那副怯生生的樣子。
夢縈也打算上岸,卻被另一艘大船攔下:“夢小姐,我家公子邀您一敘。”夢縈本不想搭理,來人遞上前來的一支筆倒讓夢縈駐足。
隻是此時,垂在夢縈耳後的發帶尾端銅鈴,發出隻有夢縈才聽得到的清脆響聲,兩個銅鈴裡的是兩隻螢火蟲,是夜照放進去的,鈴聲響起,說明是她在緊急呼喚夢縈。
玄武街,在進行遊車舞樂活動,夜照沒和夢縈在同一條街,沒想到找到了下凡曆劫的天神!
站在石橋頂端的夜照震驚的瞧著手裡的紅絲線頭頭,抬頭往前麵望去。
不遠處的一家繡坊門前,一粉衣少女,正將那幅《將軍歸馬圖》從樟木箱裡取出。素色蜀錦作底,銀線勾出的殘陽懸在天際,染得整片雲霞泛著冷金;少年將軍身披的鎧甲用了三層疊繡,甲片邊緣的磨損處細得能數清絲線,腰間佩劍的劍穗垂落,竟是用比發絲還細的絳色絨線繡就,風一吹似要飄出錦麵。最妙的是那匹歸馬,鬃毛用撚金繡法層層鋪展,馬蹄下沾著的草屑、泥點,是她用赭石色絲線一點點“戳”出來的,遠看竟像真的帶著戰場的煙塵。
史靈雋將繡品小心翼翼卷進錦盒,指尖還沾著未洗去的絲線碎屑。隨行的丫頭岑雙惋惜道:“這幅繡耗了姑娘四個月,光是將軍鎧甲的紋樣,就拆了重繡三次。”身後傳來商販挑擔的銅鈴聲,史靈雋從岑雙手裡接過錦盒,她攥緊錦盒提手,指節微微泛白。
商販說,那枚“重顏丹”能續她爹半條命,她今日揣著這幅繡品,便是要賭上所有,換她爹一線生機。
對方目光掃過她手中的錦盒,眼尾立刻堆起笑:“姑娘,您這繡品要是真如傳聞中那般好,丹藥今日就能給您。”史靈雋沒說話,隻是緩緩打開錦盒,邊上的燈籠照下一縷光落在繡品上,將軍鎧甲的銀線驟然亮了,仿佛下一秒,那匹歸馬就要踏著煙塵,從錦緞裡奔出來。
商販笑盈盈的接過錦盒,與之交換。
岑雙接過裝藥的盒子,打開確認,兩人便進入繡坊,從另一側門坐馬車離開。
隻是臨上車前,史靈雋的繡帕帶了血,岑雙立馬明白:“姑娘,您的病又犯了!還更嚴重了……”
“雙兒!”史靈雋擦掉嘴角的血跡,不許岑雙再說,讓馬車繼續上路。
待夢縈趕到繡坊門口,隻見徘徊不定的夜照。
“姐姐,人太多了,我趕過來時她們已經離開了。”夜照愧疚道,不過她趕緊彙報有用信息:“我問過這家繡坊了,她們隻知道那位姑娘姓史,經常出入一家名紅袖招的舞坊。”
“紅袖招?不就是那日柴府請的舞坊。”夢縈想起,那日宴席,看見過這樣的字眼:“好,夜照,那我們就去那紅袖招走一走。”
她們的斜對麵不就是那個舞坊,歌舞升平的,熱鬨非凡。不料夢縈前腳剛邁,夜照就扯了扯她衣袖小聲道:“可…可是姐姐,聽說紅袖招裡有柴二公子…”
“管他什麼豺狼虎豹,都不能阻止我。”夢縈握著夜照的手往紅袖招去,難怪夜照躊躇不前,不過:“柴二公子為什麼會在紅袖招?”
“聽說,”夜照靠近夢縈小聲說:“裡麵的頭牌舞女薑娘子,是他的相好,這個月他幾乎隔三差五就來見那薑娘子。”
她們就要到達舞坊門口,遠方傳來陣陣馬蹄。大夥主動讓開道,一位軍官持著勝旗帶著捷報快馬而來,硬生生把夢縈和夜照驚退。
軍官一路高喊:“前方捷報!施家軍大獲全勝!班師回朝!”緊隨其後的是施家的軍隊。
引得眾人歡呼雀躍:“好!”
夢縈和夜照退後好幾步,人群自動隔開讓出大道。所有人都探出頭或走出來,迎接勝利的將軍們。
“大哥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