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後,柴懋便叮囑柴季恙要好好跟著夜照玩,最好是去哪都跟著,不過不要被發現。
不日,夢縈讓夜照前往紅袖招尋薑韶,方得知薑韶已經不在紅袖招了。夢縈決定直接去恒南繡坊找史靈雋。
恒南繡坊。夢縈踏著青石板路走進繡坊。雕花木門吱呀作響,屋內卻不複往日熱鬨,隻有幾名繡娘垂首忙碌,神色間帶著幾分凝重。
“請問靈雋姑娘在嗎?”夢縈上前詢問,指尖攥著史靈雋繡過的素色繡帕——那是之前薑韶贈予她的。
繡坊掌櫃聞言歎了口氣,搖頭道:“姑娘來晚了。自史父離去,靈雋姑娘舊病複發,日漸沉重,最終倒在這幅未繡完的“將軍歸鄉圖”前,前日已被送往青石藥穀求醫,聽說能不能回來都難說了。那孩子實在可憐,隨母得了治不好的病,前兩年母去了,現如今,父也走了。”
那幅繡品上還有擦不去的血跡,是史靈雋倒下前噴上去的。
夢縈心頭一沉,手中的繡帕險些滑落。她還想追問詳情,卻忽然想起一路尾隨而來的柴季恙——那小子從夜照那打聽到她們要來恒南,便非要偷偷暗中跟著,說是怕她們孤身遇險。此刻環顧四周,竟不見他的身影。
“請問方才有沒有看到一個穿月白短褂、眉眼帶俏的小少年郎?”夢縈急忙追問。掌櫃皺眉回想片刻,含糊道:“好像見過,方才往繡坊後院去了,說是想看看晾曬的繡品……”
夢縈立刻往後院趕去,隻見牆角雜草叢生,一架爬滿藤蔓的竹梯斜倚著院牆,梯子下散落著幾片破碎的衣角,正是柴季恙身上穿的料子。她心頭一緊,順著院牆往外望去,巷陌交錯,早已沒了那柴子愈的蹤跡。
柴季恙本想躲在繡坊後院偷看,卻不慎踩翻了鬆動的竹梯,摔在牆外的土坡上,腳踝傳來鑽心的疼痛。他掙紮著起身,卻發現自己早已迷了路,隻能一瘸一拐地沿著小路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日頭西斜,他終於看到一個炊煙嫋嫋的小鎮,門牌上刻著“青石鎮”三字。此時他早已饑腸轆轆,傷口也滲出血跡,眼前一黑便栽倒在鎮口的老槐樹下。
朦朧中,他感覺到有人輕輕將他扶起,一股淡淡的草藥香縈繞鼻尖。“你醒醒?”清冷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帶著幾分關切。
柴季恙費力睜開眼,隻見一位身著粗布襦裙、腰間掛著藥囊的少女蹲在麵前,眉眼清秀,指尖沾著些許藥汁。“我……我腳疼……”他虛弱地開口。
少女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查看他的腳踝,語氣溫和:“骨裂了,還有些風寒。跟我來吧,前麵就是藥鋪。”說著便扶起他,一步步往鎮中走去。這少女正是青石鎮有名的醫女尋音,醫術十分精湛。
這家藥鋪不大,卻收拾得乾淨整潔。尋音取來草藥搗碎,敷在柴季恙的腳踝上,又煮了一碗驅寒的湯藥遞給他:“喝了暖暖身子,你家在哪裡?我讓人幫你捎信。”
柴季恙捧著溫熱的藥碗,眼眶微紅。他自幼被兄長們寵著,從未這般狼狽過,此刻麵對尋音的善意,竟一時說不出話來,隻含糊道:“我……我跟家人走散了,隻知道兄長姓柴。”
尋音見狀也不追問,隻是她想起了什麼傷心事:“那你先安心養傷,等傷好了,我再陪你打聽家人的消息。”此後幾日,尋音每日為他換藥、熬藥,柴季恙也漸漸放下戒備,偶爾會跟她說起自己的趣事,兩人相處得倒也融洽。
柴懋得知柴季恙竟偷偷跟著夢縈離開京澤,頓時心急如焚,一路快馬加鞭趕往恒南。他先是派人四處打探,很快便從繡坊掌櫃口中得知了夢縈的行蹤,以及柴季恙失蹤的消息。
當柴懋在恒南的客棧找到夢縈時,她正對著那片破碎的衣角發愁。看到風塵仆仆的柴懋,夢縈眼中閃過一絲愧疚:“柴子勉?你怎麼來了?都是我不好,沒看好子愈……”
“不怪你。”柴懋打斷她,其實這事該怪他自己,他不該讓那傻小子跟著夢縈她們的,本是想借夢縈她們對小弟沒有那麼重的防備心,不料小弟跟人把自己弄丟了。
他目光落在夢縈憔悴的臉上,心中泛起歉意:“你已經打聽了幾日,先歇歇,我已讓人擴大搜尋範圍,重點排查周邊村鎮,定會找到他的。”
夢縈點點頭,心中安定了些許。這些日子她為了尋找柴季恙,無瑕前往藥穀,早已身心俱疲,此刻柴懋的出現,仿佛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兩人正商議著搜尋計劃,門外忽然傳來夜照的聲音:“姐姐!我從位青石鎮村民口中打聽到鎮中的醫女救了一個腳踝受傷的少年,年紀、衣著都與柴小公子相符!”
柴懋與夢縈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欣喜。“備馬,立刻去青石鎮!”柴懋當機立斷,轉身看向夢縈,“一起去吧?也好讓子愈見見你,讓他安心。”
夢縈應下,跟著柴懋快步走出客棧。馬蹄聲踏碎了恒南的寧靜,朝著青石鎮的方向疾馳而去。而此時的青石鎮藥鋪中,柴季恙正坐在窗邊,看著尋音晾曬草藥的身影,心中竟生出了幾分不願離開的念頭。一場意外的相遇,似乎正悄然改變著幾人的命運軌跡。
青石鎮的午後,陽光透過藥鋪的窗欞,灑在晾曬的草藥上,泛著淡淡的光暈。柴季恙正幫著尋音整理藥櫃,忽然聽到門外傳來熟悉的馬蹄聲,緊接著便是柴懋急促的呼喊:“四弟!”
他猛地抬頭,隻見柴懋快步走進藥鋪,身後跟著一身素衣的夢縈。柴季恙眼眶一熱,剛要起身,卻被腳踝的疼痛牽扯得皺眉。“三哥!”
柴懋幾步上前,扶住他的肩膀,目光掃過他纏著繃帶的腳踝,語氣帶著後怕:“你這小子,可知我們有多擔心你!”
夢縈也走上前,看著氣色好轉的柴季恙,鬆了口氣:“柴小四,你沒事就好。”
看到柴小公子無恙,夜照抹掉臉上淚水。
這時,尋音端著一碗剛熬好的藥走出來,看到突然出現的三人,微微頷首示意:“幾位便是這位小公子的家人吧?他的傷已無大礙,隻是還需靜養幾日。”
柴懋轉頭看向她,隻見少女眉眼乾淨,指尖沾著草藥的清香,雖衣著樸素,卻自有一番清雅氣質。他拱手道謝:“多謝姑娘搭救舍弟,大恩不言謝,日後必有重報。”
尋音淺淺一笑,擺手道:“舉手之勞,公子不必掛懷。行醫救人本就是我的本分。”柴季恙看著尋音,臉頰悄悄泛起微紅,下意識地往她身邊挪了挪。
為了感謝尋音,柴懋在青石鎮最好的酒樓設了宴席。席間,柴季恙嘰嘰喳喳地說著自己受傷後的遭遇,言語間滿是對尋音的依賴與感激,還不忘抱怨兄長們平日管得太嚴。
尋音靜靜聽著,偶爾點頭回應,目光落在柴季恙神采飛揚的臉上,帶著幾分羨慕。夢縈看著這一幕,心中忽然想起史靈雋——不知藥穀中的她,如今境況如何。
柴懋察覺到夢縈的失神,輕聲問道:“還在想史靈雋姑娘的事?”
夢縈點點頭:“嗯,不知她的病能不能治好。”隨即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的!你調查我?”是了,不然柴懋怎麼會怎麼及時趕到恒南。
“我已讓人去藥穀打探消息,”柴懋拿過茶杯喝茶掩飾不安:“藥穀是天下名醫彙聚之地,定會有辦法的。你也彆太過憂心。”他怎麼感覺心中有愧了。
柴懋的安慰讓夢縈心中一暖,抬眼看向他,恰好對上他略顯心虛的目光,兩人皆是一愣,隨即默契地移開視線,臉頰都染上薄紅。夢縈也懶得怪他了。
宴席散去後,柴季恙拉著尋音在鎮中閒逛,青石鎮的青石板路蜿蜒曲折,兩旁是鱗次櫛比的小店,充滿了煙火氣。
落在後頭的夜照低垂著腦袋:“看來小公子交到朋友了。”她跟在夢縈身邊,比平日安靜了不少。夢縈也察覺到不對勁,剛要開口詢問,夜照已經抬起笑顏:“我也要玩!”原來是前麵柴季恙在問她們要不要一起玩打水漂的遊戲。
“尋音醫女,你一直都在這裡行醫嗎?”夜照問道。
尋音點頭:“我自幼因戰亂與家人走失,後被師父收留,便跟著師父學醫,在青石鎮開了這家藥鋪。”她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淡然,卻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孤單。
“其實我記得我有一個哥哥,小時候的我常常偷看哥哥練武。所以當我聽子愈講與三位疼愛自己的哥哥之間的事情時,我都很羨慕。”
柴季恙看著她,認真道:“這些日子怎麼不見你師父?尋音尋音,就算我傷好了,我也常來看你好不好?”尋音心中一動,轉頭看向少年清澈的眼眸,輕輕“嗯”了一聲:“我師父是藥穀第十三代傳人,大多時候都是待在藥穀替病人治病的。”
“什麼!”聽到這話,夢縈和夜照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