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不是通過嗅覺,而是直接烙印在他的神魂深處。
與此同時,心口那處仿佛被一根燒紅的鐵絲狠狠燙過,劇烈的刺痛讓他呼吸一窒,眼前甚至短暫地黑了一瞬。
他下意識地抬手,指尖抵住心口,力道大得骨節泛白。一股腥甜之氣湧上喉頭,又被他強行咽下。
“老師?”緊隨其後的林楓察覺有異,上前半步,低聲詢問,語氣帶著明顯的擔憂。
謝珩迅速運轉體內清心訣,壓下翻湧的氣血和那錐心之痛。他放下手,麵上已恢複一貫的清冷,仿佛剛才的異樣從未發生。
“無妨。”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繼續向前走去,隻是那步伐,較之先前,略顯沉重。
他坐定在禦座下首專設的位置,目光狀似無意地再次掠過雲璃的方向。
她正微微側頭,似乎在聆聽身旁太子妃的低語,側臉線條在宮燈的光線照射下顯得格外柔和,頸項纖細脆弱,仿佛輕輕一折就會斷掉。
為什麼?為什麼獨獨是她?
這香氣,這痛楚,如同最精準的詛咒,隻與她相關。
難道這所謂的“鳳命”預言背後,還隱藏著連他都無法窺破的、更深層的因果?
謝珩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翻騰的疑慮與探究。
***
歌舞曼妙,觥籌交錯,皇帝高居禦座,與身旁的皇後、幾位高位妃嬪言笑晏晏,偶爾也會與下首的謝珩談論幾句星象與來年春耕年景,一副君臣相得的模樣。
太子雲瑾坐在稍下的位置,麵色依舊蒼白,偶爾低咳幾聲,太子妃李氏細心照料著。他的目光不時擔憂地掃過雲璃,又警惕地觀察著席間眾人的反應。
三皇子雲琛則顯得有些亢奮,與周遭宗室子弟推杯換盞,聲音洪亮,目光卻時不時地瞟向雲璃和謝珩的方向,帶著一種掩飾不住的得意和看好戲的神情。
酒過三巡,氣氛似乎愈加熱絡。
這時,一名身著南疆服飾的使臣站起身,向禦座躬身行禮,操著略顯生硬的官話道:“尊敬的大齊皇帝陛下,外臣久仰天朝文化,尤其是音律一道,更是玄妙非凡。我聽聞大齊有一首流傳千古的名曲,名為《火鳳吟》,傳聞乃是神鳥鳳凰浴火重生之時,天地感應所生的鳴唱,其音曼妙,可通神靈。不知今日,外臣是否有幸,能請貴國樂師演奏此曲,讓我等偏遠小國之民,也能一窺天朝雅樂之精髓,感受神鳥的威儀?”
《火鳳吟》!
“鳳”字一出,原本喧鬨的大殿,瞬間安靜了大半!
絲竹之聲驟停,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再次聚焦於昭華公主雲璃身上!空氣中仿佛有無形的弦被瞬間繃緊。
這南疆使臣,是真不知大齊近來流傳的“鳳主天下”的預言,還是……有人授意,故意在此刻提及帶有“鳳”字的樂曲,想要挑起事端?
雲璃端著酒杯的手指微微一抖,指節泛白。她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如同針尖般刺在她身上,帶著各種難以言喻的意味。
她垂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掩去了眸中瞬間閃過的冷意。
高居禦座的皇帝,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他沒有立刻答應,目光緩緩掃過殿下神色各異的眾人。
太子雲瑾蹙起眉頭,忍不住低咳了兩聲,看向那使臣的目光帶上了不悅。他正欲開口,卻被太子妃輕輕按住了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二皇子雲璘端著酒杯,姿態優雅,仿佛事不關己,隻是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算計。
三皇子雲琛則幾乎要掩飾不住臉上的興奮,他身邊的幾個跟班更是交換著看好戲的眼神。
就在這詭異的寂靜和緊繃的氣氛幾乎要達到頂點時,一個清冷如玉碎的聲音響起,不高,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大殿:
“《火鳳吟》……曲名雖雅,其意卻烈。”
眾人循聲望去,說話的,正是國師謝珩。
他神色平靜無波,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事實:“此曲源自上古傳說,描摹鳳凰浴火,涅槃重生之景。曲調固然激昂高亢,卻也蘊含了焚儘一切的決絕與兵戈殺伐之氣。於這象征團圓祥和的臘八宮宴之上演奏,恐怕與喜慶氛圍不合,徒增戾氣。”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那南疆使臣,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況且,鳳凰涅槃,向死而生,其境雖壯,其意卻悲。於慶典而言,並非吉兆。使臣若真想領略我朝雅樂之精髓,不妨聽聽《百鳥朝鳳》。此曲描繪百鳥歸附,鳳鳴九天,一片升平,更顯我大齊海納百川、萬國來朝的恢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