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猛地捏住刹車。
摩托車的後輪在滿是砂礫的路麵上劃出一道弧線,停了下來。
他沒有熄火,發動機的震動從車身傳到他的手掌。
他扭頭,目光穿過飛揚的塵土,鎖定在不遠處那片廢棄的工廠上。
腦海中的警報聲,像一麵被重錘敲擊的鼓,震得他意識發麻。
那不是金色,是血一樣的紅色。
他將摩托車推到路邊一堆廢棄的水泥管道後麵,身體蹲下,利用管道擋住自己的身形。
他關掉了摩托車的引擎。
世界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風吹過荒草的沙沙聲,和遠處大貨車駛過的沉悶轟鳴。
他靠在冰冷的水泥管壁上,閉上眼睛,將全部精神沉入腦海。
【罪惡日記】被強製打開。
這一次,翻開的頁麵上沒有出現罪犯的頭像,也沒有羅列罪狀的清單。
一行行扭曲的文字,帶著絕望的氣息,從紙頁上滲透出來。
【救命……】
【誰來救救我……】
江遠的心臟像是被一隻手攥緊了。
這不是罪犯的心理活動。
這是被害人的呼救。
【他們是魔鬼……】
【明天就要把我轉移走了……】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文字斷斷續續,充滿了恐懼。
江遠睜開眼睛,深吸了一口混著柴油味的空氣。
這不是簡單的交通事故,也不是小偷小摸。
這是綁架案。
而且,受害者還被關在那座工廠裡。
他重新集中精神,意識在日記上下達了新的指令。
切換視角。
鎖定工廠內的罪惡源頭。
日記頁麵“嘩”地一下翻了過去。
三張新的麵孔,同時浮現在他眼前。
第一個人,一個剃著光頭的壯漢,正靠在一扇破舊的鐵門上抽煙。
他的心理活動在日記上顯現。
【媽的,這鬼地方蚊子真多,咬死老子了。】
【還得熬一晚上,真他媽煩。】
第二個人,坐在工廠深處的一張行軍床上,正在擦拭一把匕首。
他是個瘦高個,眼神陰鷙。
【老大說了,這次的‘貨’很重要,絕對不能出差錯。】
【那幾個學生妹看著還真水靈,可惜不能碰。】
【等明天交接完,又能拿一大筆錢了,到時候去會所找兩個嫩的。】
第三個人,在廠房二樓的一個小房間裡來回踱步,顯得有些焦躁。
【怎麼還沒消息,接頭的人到底什麼時候到?】
【這批‘貨’出手,下半輩子就不用愁了。】
江姓的那個條子,最近風頭很盛,不會出什麼岔子吧?
江遠一字一句地看著他們的內心獨白。
汗水,從他的額角滲出,滑過臉頰。
‘貨’。
學生妹。
交接。
這些詞語組合在一起,指向了一個比綁架勒索更加黑暗的深淵。
這不是為了錢。
這是有組織的,人口交易!
他再次看向那座工廠。
高牆,鐵絲網,緊閉的大門。
裡麵至少有三名罪犯,而且從他們的心理活動來看,他們手裡有武器,警惕性很高。
自己隻有一個人,一輛摩托車,身上除了警棍和一部手機,什麼都沒有。
衝進去?
那不是勇敢,是送死。
他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
這件事,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交警,甚至一個派出所的處理能力範疇。
他必須上報。
必須請求最專業,最強大的火力支援。
江遠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屏幕在昏暗的光線下亮起,照亮了他緊繃的下頜。
他的手指在通訊錄上滑動。
第一個劃過的名字,是劉忠偉。
他停頓了一下。
不行。
劉隊是交警隊長,接到這種警情,他能做的也隻是層層上報。
從交警中隊到支隊,再從支隊協調到分局刑偵。
這個流程走下來,時間就全浪費了。
綁匪的日記裡寫的很清楚,明天就要轉移受害者。
他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
他必須找到一個能最快調動武裝力量的人。
手指繼續向下滑動。
一個名字跳進了他的視野。
黃勳。
西海區派出所的所長。
江遠想起了那天在醫院裡,黃勳看向自己時那毫不掩飾的欣賞。
想起了對方那句“我們派出所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派出所,管轄的就是片區的治安和刑事案件。
黃勳作為所長,有權力,也有責任,在接到重大警情時,第一時間調動所裡所有的警力。
甚至,他可以直接向分局請求特警支援。
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江遠的手指,停在了“黃勳”兩個字上。
他沒有立刻撥打。
他站起身,悄悄探出頭,再次觀察那座工廠。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