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拿起鑰匙,徑直走向門口。
開門,關門,動作一氣嗬成。
淩晨四點的城市,街道空曠,隻有信號燈在固執地閃爍。
他把車開得很快,路燈的光從車窗外一排排向後掠去,在他的臉上投下明暗交替的光影。
……
市局大樓,技術科。
江遠推開門,一股混合著咖啡、汗水和設備散熱風扇氣味的悶熱空氣撲麵而來。
整個技術科燈火通明。
十幾名技術警察圍在中央的實驗台邊,沒有人說話,鍵盤也都是安靜的。
王斌第一個看見他,眼睛一亮,快步迎上來。
“江哥,你來了。”
他領著江遠穿過人群,走向中心。
一個戴著眼鏡、頭發有些稀疏的中年男人正死死盯著工作台上的一個黑色硬盤盒,男人就是技術科的負責人,陳工。
陳工聽見腳步聲,頭也沒抬。
“你就是江遠?”
“是我。”
“王斌說你有辦法。我沒有。”陳工用一支筆點了點屏幕,“我們常規破解的瞬間,它的內部溫度瞬間升高了二十度。”
他抬起頭,摘下眼鏡,用力按著眉心。
“這東西有物理自毀程序,應該是某種化學藥劑。三次密碼錯誤,裡麵的芯片和盤片會直接熔毀成一灘廢料。”
“我們現在連一次都不敢試。”
江遠目光落在屏幕上,一個簡單的密碼輸入框在閃動。
“對密碼的結構有分析嗎?”
“沒有。”陳工把筆丟在桌上,“它不遵循任何已知的加密邏輯。可能是一句詩,也可能是一串毫無規律的字符。我們麵對的是一個黑箱。”
人群裡有人低聲開口。
“要不還是等省廳甚至部裡的專家吧,這東西太金貴了。”
陳工沒有作聲,算是默認了這個提議的穩妥。
江遠看著那個閃動的光標,開口了。
“我來試試。”
一瞬間,房間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陳工重新戴上眼鏡,審視著江遠。
“試?我們隻有三次機會,你打算怎麼試?靠猜嗎?”
“不是猜。”江遠拉過一張椅子坐下,“我需要一個終端,能看到這塊硬盤最底層的原始數據流。”
陳工的眉頭擰成一團。
他盯著江遠看了幾秒,最終朝旁邊一個年輕警員偏了下頭。
“給他權限。”
一張新的終端屏幕在江遠麵前亮起,上麵是不斷滾動的、瀑布般的數據流。
在其他人眼中,那是一片毫無意義的亂碼。
江遠的手指放在鍵盤上,卻沒有敲擊。
他隻是看著,瞳孔裡映出飛速刷新的綠色字符。
【天網追蹤】的能力,在他的大腦中以一種全新的方式運轉。
龐雜的數據不再是噪音,而是變成了一幅可以被解讀的地圖,他能看到數據在何處彙集,在何處分流,甚至能感覺到那些隱藏在深處的邏輯暗礁。
幾分鐘後,江遠開口了,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房間裡很清晰。
“陳工,把硬盤被查抄前七十二小時內所有的讀寫記錄調出來。隻要文件大小在一千字節以下的。”
陳工愣了一下,他不明白這個指令的意義。
但他還是揮了揮手。
“按他說的做。”
技術科的警員們立刻動了起來,鍵盤敲擊聲再次響起。
“數據太多了,都是碎片化的日誌文件。”一個警員報告。
江遠的視線依舊沒離開屏幕。
“把這些日誌的時間戳,跟這棟大樓安保服務器裡,張慶年辦公室的所有門禁記錄做交叉比對。”
這個指令讓所有人再次停下。
“這和密碼有什麼關係?”有人忍不住問。
江遠沒有解釋。
房間裡隻剩下服務器風扇的嗡鳴聲。
一個小時後。
“比對完成了。”一個技術員的聲音帶著疲憊和困惑,“確實有很強的關聯性。他每次進出辦公室,硬盤都有一次微小的寫入動作。”
江遠點了點頭。
“把他書房裡所有的字畫、書籍,全部拍照,做文字識彆,建成一個臨時數據庫。”
這個命令聽起來更加匪夷所思。
陳工看著江遠,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他選擇了相信。
夜色越來越深,一杯杯咖啡被喝完,又重新續上。
整個技術科都在執行著江遠發出的一個個古怪指令。
他們分析了硬盤扇區的數據熵,分析了張慶年過去十年的所有差旅記錄,甚至調取了他女兒航班的飛行數據。
他們感覺自己像是在大海撈針,而發號施令的人,隻是靜靜地坐著。
淩晨六點。
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
江遠一直挺直的背,忽然動了一下。
他眼中的數據瀑布,仿佛在這一刻彙流到了終點,所有看似無關的線索,都指向了一個唯一的坐標。
“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