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定大致需求,工匠們繼續輪班乾活,連夜修建。
槐序提著衣箱走出院子,找到之前買的車。
宅子還沒修好,今晚是不能住人,他得找個旅館湊合幾夜。
對院的大門卻突然打開,有個端莊溫柔的婦人走出來,一見槐序提著衣箱正要上車,她卻笑著迎上來:
“吃過飯沒?要不要來家裡坐坐?”
那語氣熟稔的就好像長輩問候從小看到大的孩子,但槐序不領情,站在車邊,提著衣箱警惕的盯著她,一隻手已經拉住車把手。
這是安樂的媽媽。
她覺得槐序很可愛,表現得就像看見陌生大人的小孩子,警惕的幼獸,第一反應不會是展現善意,而是以冷漠來警告。
一想到這孩子過去吃過那般多的苦頭,她又覺著心疼。
心善的好孩子就應該被好好對待。
尤其是槐序不僅心善,而且能力出眾,容貌也當屬上上等,任何父母能有這樣一個孩子,應該都會特彆喜愛。
可槐家那個爛賭鬼簡直不像是對待兒子,簡直就是在折磨仇人。
看把孩子變成什麼樣了?
連交個朋友都不敢,任何善意的接近都會被當作是傷害的預兆。
安母溫柔的說:“我是小樂的母親,聽小樂提起過你這個朋友。”“
“真是辛苦你了,我家小樂的性子實在太活潑,沒有半點淑女的樣子,總容易給人添麻煩。不像你,一看就知道是個好孩子。”
她絮絮叨叨誇了一大堆好話,突然話鋒一轉:
“吃了沒?家裡剛做好飯,要不要來我家坐坐,吃頓便飯?”
圖窮匕見。
‘咚!’
回應她的是猛然合攏的車門。
“誒,誒?孩子,路上開慢點,天黑了要小心!”
槐序合攏車門,沒聽對方在說什麼,擰開鑰匙,西洋車的兩個大燈射出明晃晃的光柱,他雙手握緊方向盤,發動車子,一腳油門下去,輪胎便碾著路麵穩穩當當的向前。
黑色轎車很快便開出這條寬敞的街道,向左拐彎,消失在暮色之中。
好心過來搭話的美婦人吃了一身的尾氣。
父親自門後探出頭,安樂在另一側,父女二人各自扒著一邊門往外看。
“我就說你太心急。”
父親從容的說:“你們母女倆呀,都是一個性子,沉不住氣!”
“之前說的好好的,先讓小樂慢慢接觸,等人家習慣了,變成朋友,然後再說把人邀請回家裡。”
“可你呢?平時總教導小樂要端莊沉穩,要耐得住性子……可是一看見人家出門,你就覺得有機會,現在把人家嚇跑了吧。”
“至少態度得擺出來。”母親嗔怪的說:“人家畢竟是女兒的朋友,新家還在修建,夜裡八成是要住旅館在外麵吃飯,我們就住在對麵,總不能裝著看不見?”
“你呀,還是和年輕時一樣。”父親笑容溫和。
“我還沒老呢!”
安樂也舉起手為母親提供支持:“媽媽永遠也不會老!”
“你說是不是,大白?”
“汪!”狗子配合的叫了一聲,嘴裡的肉骨頭掉地上,又被它叼起來,蓬鬆的白色大尾巴晃得像是電扇。
“行了,回家吃飯吧。”
父親背著手走回屋裡,邊走邊說:“這交朋友啊,不能太著急,講究一個水到渠成,三天太短,難以取信。”
“等小樂和人家熟悉了,自然就能把人領回家裡。”
“汪!”大白叼著骨頭跟上。
一家人吃完飯,又到了慣例的問話環節,安樂自覺的走到空地,就準備開始自己的表演。
她先談及昨晚的劉老鬼,又講述上午的三山舊事。
有過一次經驗,她這次邊說邊比劃,一會模仿槐序降服惡鬼穩坐木椅,一會又扮成赤蛇與之談話,演的活靈活現。
父親下意識找出之前的報紙,感慨道:“沒想到凶手這次竟然這麼快就伏誅了,這倒確實是件好事,雲樓少一禍患。”
“是啊。”母親也說:“雲樓這些年越發不太平,西洋人,幫派,還有不知道哪裡來的邪教邪修……總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憋悶,叫人提心吊膽。”
“還有那些偷孩子的,現在也沒個說法。”
安樂對這件事持悲觀態度。
彆人不知道東坊那幾個是誰殺得,她可是知道。
明明是槐序動的手,赤蛇清掃西坊卻逮住一個邪修,用的還是同款血祭之法,直接把凶手當成此人。
隨便找找都能逮到個邪修。
那暗地裡豈不是藏著更多?
就像在屋子裡光明正大的發現一隻蟑螂。
雲樓這到底是怎麼了?
老規矩難道一點也不頂用了嗎?
……明明前幾年還沒有這麼亂。
她收斂思緒,又講起三山舊事,談到父子二人截然不同的說辭。
父親一聽便說:“這對不了賬,倆人各執一詞,又沒有當年的證據,除非死人能複生,否則這事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