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它在看他。”
“看他手穩不穩。”
“看他心亂不亂。”
“看他是不是能守它。”
風忽然全部往蘇野身後卷。
卷得草伏了一大片。
徐三驚訝:
“這是……迎人吧?”
老人點頭:
“它第一次想靠一個人。”
“它選了他。”
蘇野不急。
不慌。
再落一鋤。
第五鋤。
深淺剛好。
土輕輕散開。
一個極細的濕亮痕跡,從土底露出來。
不是水。
水不會這麼穩。
亮痕像眼睛。
老人瞳孔一緊:
“它真抬頭了。”
“它在看他。”
亮痕輕輕晃了一下。
像是認氣。
又像是在確認。
整個荒地都安靜得不正常。
連風都被壓住。
那條亮痕突然往蘇野方向——
伸了一點。
不是衝。
不是突。
是一種輕輕靠近。
像一隻濕冷的手,想碰一下人的指尖。
老人激動地幾乎要跪下:
“它……它認主了。”
徐三瞪大眼睛:
“啥?!水脈還能認主?!”
老人深吸一口氣:
“它不是認主。”
“它認人。”
“認這個人能不能帶它出土。”
“能不能不讓它再死。”
亮痕又靠近。
靠到離蘇野腳尖一寸的地方。
停。
像在等他。
老人低聲:
“它在讓你接。”
“接它。”
“讓它上來。”
“讓它走。”
“讓它回它原來的路。”
蘇野看著亮痕。
眼神沒有波動。
隻是舉起鋤頭。
第六鋤。
輕到不能再輕。
卻穩到不能再穩。
刨下去。
“咚。”
亮痕抖了一下。
下一息——
荒地深處第一次發出像水聲的動靜。
不是水衝。
不是水流。
是水“醒”了。
像喉嚨裡憋太久的一口氣終於被吐出來。
老人激動得聲音都破了:
“它出來了!”
“它第一次走向地皮!”
“它要上來了!”
徐三一下子站起:
“會不會衝出來?”
老人立刻搖頭:
“不會!”
“它現在是靠,他不是衝!”
蘇野站著。
亮痕停在他腳前。
像在等一個答複。
老人說:
“最後一鋤。”
“再把土皮輕輕敲開一點。”
“它就能出頭。”
風忽然變得暖。
像春風。
像剛化開的雪水在空氣裡散開。
蘇野抬鋤。
老人屏住呼吸。
徐三手心全是汗。
鋤頭落下。
輕輕碰開地皮一線。
薄薄的一層。
像揭開雞蛋殼。
裂縫深處的亮痕突然往上衝半寸。
停。
再衝半寸。
停。
第三次輕輕一撞——
“嗡——”
地皮抬起。
一滴。
隻一滴。
隻有綠豆大小。
卻亮得像山泉初醒。
一滴亮色,從土裡冒出來。
掛在土麵上。
輕輕顫了一下。
然後,從那滴亮色下方——
傳來真正的水聲。
老人眼眶濕了:
“它出來了。”
“它第一次上來了。”
“它……認人了。”
風吹過荒地。
全片草伏倒——
朝向蘇野。
像跪。
像迎。
老人抬起木杖,聲音發抖:
“它認你了。”
“你就是它的‘過路人’。”
“它要從你這兒,走回山裡。”
亮痕輕輕閃了一下。
那一滴淺亮,順著土往北滑了一寸。
像在說:
“帶我走。”
蘇野沒有說話。
隻是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