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靈鼠契》
第十章前路
洞穴外，風雪依舊主宰著黑夜，嗚咽的風聲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音。然而，在洞穴內部，那堆由天琦耗儘最後一絲火係靈力、小心翼翼點燃的篝火，卻頑強地驅散了部分的黑暗與嚴寒。跳動的火焰將溫暖的光暈投射在石壁上，映照著圍坐的幾道身影，也映照出一種劫後餘生、前路初定的微妙氛圍。
天琦將身上最後一塊乾燥、相對厚實的獸皮墊在飄雪身後，讓她能更舒適地靠著冰壁。他自己則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既能遮擋偶爾竄入的寒風，也方便添置拾來的、有限的枯枝維持篝火。他的臉色依舊難看，魔氣暗傷和過度消耗的後遺症如同附骨之疽，但在火光的映照下，那雙眼睛卻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明亮，充滿了找到方向的篤定。
皓影蜷縮在飄雪腿邊，享受著那微弱的篝火暖意和飄雪身上熟悉的清冷氣息，小腦袋一點一點，似乎有些困倦，但那雙耳朵仍不時機警地抖動一下。紫璃則伏在天琦另一側，龐大的身軀如同一道溫暖的壁壘，它閉著眼睛，似乎在假寐，但周身氣息平穩，顯然也在利用這難得的安寧儘力恢複。
篝火發出劈啪的輕響，橘色的光芒在飄雪蒼白的臉上跳躍。她雖然依舊虛弱，連自行坐直都需要倚靠，但那雙冰藍色的眼眸在火光下，卻重新煥發出屬於強者的、洞悉世情的睿智光芒。她略微整理了一下腦海中關於北境的地理與勢力分布，緩緩開口，聲音雖輕，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此地不宜久留。”她首先定下基調，“血煞老祖敗退，魔族眼線未必完全撤離。我們需儘快離開這片區域，向北。”
天琦立刻凝神傾聽，他知道，飄雪接下來的話，將決定他們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的走向。
“北境廣袤，人族勢力多以城池為據點，對抗魔族侵襲。”她繼續道，語氣平穩如同在陳述地圖，“據此地向北約千裡，有一城，名‘楓鳴’，因其周邊生長著大片不畏嚴寒的火楓林而得名。此城是北境聯盟較為重要的一個物資中轉與情報彙聚之地，魚龍混雜，但也正因如此，易於隱藏行跡，或許能在那裡打探到一些關於魔族動向，乃至……救治之法的消息。”
“楓鳴城……”天琦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將其牢牢記在心中。這是一個明確的目標。
然而，飄雪的話鋒隨即一轉：“但直接前往楓鳴城，路途遙遠，且需經過幾處較為開闊的平原地帶，極易暴露行蹤。魔修既有追蹤秘法，難保不會在前路設伏。”
她的目光掃過天琦，最終落在他臉上，帶著一種審慎的考量：“因此，我建議，先向東北方向偏移，穿越‘幻雪森林’。”
“幻雪森林？”天琦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
“嗯。”飄雪微微頷首，“那是一片古老而奇異的林地，終年飄雪，但其雪中蘊含的並非純粹的水靈之氣，更夾雜著一種……迷幻之力。林中光線扭曲，方向難辨，更有諸多依靠幻境生存的奇異生物。尋常修士視其為險地，寧願繞行。”
她頓了頓，看著天琦眼中露出的思索之色，繼續說道：“但也正因如此，魔族勢力極少深入其中，那裡可以作為我們避開眼線的絕佳屏障。穿越森林雖險，卻比在平原上直麵可能的圍堵要安全得多。”
理由充分，天琦已然心動。避開強敵，永遠是流亡者的第一要務。
但飄雪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心中猛地一動。
“而且，”她的聲音依舊平淡，卻仿佛蘊含著更深層的意味，“那片森林的環境，或許……對你新近領悟的那股力量，有所裨益。”
天琦霍然抬頭，看向飄雪。他新悟的力量，自然指的是在青嵐崖生死關頭，結合《流雲劍訣》、《冰心訣》與守護執念，初步觸摸到的“太虛幻夢”之力。這股力量玄之又玄，連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掌握，更不知該如何修煉提升。飄雪竟然注意到了，並且指出了可能與之相關的環境？
飄雪沒有解釋她是如何感知到的，或許是基於高境界的洞察力，或許是對他靈力性質的敏銳判斷。她隻是平靜地回望著他，冰藍色的眼眸中沒有任何情緒，仿佛在說：路指給你了，能否把握，看你自身。
皓影似乎聽懂了“幻雪森林”這個名字，抬起頭，星空豎瞳中閃過一絲好奇與躍躍欲試的光芒，仿佛那片森林對它也有著莫名的吸引力。紫璃也睜開了眼睛，低吼一聲，表示無論去哪裡，它都會跟隨。
天琦深吸一口氣，篝火的暖意似乎順著呼吸融入了四肢百骸。目標（楓鳴城），路徑（幻雪森林），甚至潛在的好處（錘煉太虛幻夢之力）都已明確。雖然前路依舊充滿未知與危險，但比起之前在雪原上漫無目的的掙紮，此刻的他，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與方向感。
“我明白了。”他看向飄雪，眼神堅定，“我們就先去幻雪森林，再轉道楓鳴城。”
飄雪微微閉上了眼睛，算是認可了這個決定。
篝火繼續燃燒，映照著這一小方溫暖的天地。洞穴外是無儘的風雪與黑暗，但圍坐在火堆旁的他們，心中卻已點亮了指引前路的微光。
休整，然後出發。向著那片充滿幻境與機遇的古老森林，也向著渺茫卻必須抓住的希望。
（第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