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靈鼠契》
第二十八章紫炎川
休整了足足半日，直到月上中天，天琦識海中那翻江倒海般的眩暈與刺痛感才緩緩平息，隻是精神深處依舊殘留著一種被強行塞入過多信息的飽脹與疲憊。皓影的情況稍好，但那雙星空豎瞳也失去了平日的靈動活潑，顯得有些懨懨的，伏在天琦肩頭，連尾巴都懶得搖晃一下。
“夢溯”帶來的衝擊，遠超他的想象。那不僅僅是信息的混亂，更是情感的強行植入。萬載孤寂的冰冷、毀滅烈焰的灼痛、宗門覆滅的悲愴……這些截然不同的情感碎片如同帶著倒刺的冰棱，在他的心湖上劃下了深刻的痕跡。
飄雪的話言猶在耳，字字如警鐘。這“夢溯”之能，確實是一柄懸於神魂之上的雙刃利劍，稍有不慎，未傷敵，先傷己。
然而，那驚鴻一瞥間閃過的、燃燒著不滅紫火的荒原景象，以及那枚纏繞著幽冥死氣的令牌虛影，卻如同鬼魅般，在他心頭縈繞不去。那令牌，與他們之前遭遇的魔修，與他們覆滅的靈犀宗，甚至與師尊臨終前交付的、如今被他貼身收藏的那塊神秘令牌，是否存在著某種未知的關聯？
這念頭一旦生出，便如同藤蔓般瘋狂滋長。
篝火劈啪作響，跳躍的火光映照著天琦陰晴不定的臉龐。他沉默地摩挲著手指上那枚不起眼的儲物戒指。那枚從被擊殺的魔修身上繳獲、蘊含著幽冥道詭異氣息的令牌，正靜靜地躺在其中。
“還在想那‘夢溯’所見？”飄雪清冷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她並未睜眼，隻是靜靜調息，仿佛能洞悉他心中所有的波瀾。
天琦深吸一口冰涼的空氣，點了點頭，聲音有些乾澀：“是。尤其是那片紫火荒原，還有那令牌……它們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我總覺得，那並非毫無意義的混亂印記。”
“好奇與探究，是修行路上的動力，亦是催命符。”飄雪緩緩睜開冰藍色的眼眸，看向他，“你當知其中風險。方才僅是意外觸及一塊蘊含地脈靈氣的頑石，便已如此。那魔修令牌，乃是幽冥道修士以邪法祭煉之物，其上沾染的幽冥死氣與怨念煞氣，遠非尋常物品可比。其殘留的‘印記’，必然更加狂暴、混亂，甚至可能蘊含主動侵蝕神魂的邪異力量。”
“我明白。”天琦的眼神卻逐漸變得堅定，“但若這其中真的隱藏著與魔族動向、甚至與靈犀宗覆滅相關的線索，再大的風險，也值得一試。我們不能一直被動地等待危機降臨。”
他頓了頓，看向肩頭的皓影，傳遞過去一個詢問的意念。
皓影抬起小腦袋，雖然依舊帶著疲憊，但那雙豎瞳中卻閃過一絲與天琦如出一轍的堅定，以及一絲屬於幻影神鼠天生的、對未知與神秘事物的探索欲。它輕輕“吱”了一聲，用意念回應：“一起。”
簡單的兩個字，卻蘊含著共同承擔的決然。
飄雪看著這一人一鼠，沉默片刻，終是輕輕一歎：“既然你意已決，便需萬分謹慎。我會在一旁護法，若情況不對，我會強行中斷你的‘夢溯’。記住，堅守本心，謹守靈台清明，《冰心訣》需時刻運轉，不可有絲毫懈怠。一旦感覺神魂不穩，立刻退出，絕不可貪功冒進！”
“是！”天琦重重點頭。
他再次閉上雙眼，卻沒有立刻入定，而是先全力運轉《冰心訣》，讓冰冷的意念如同清泉流遍全身，洗滌心神，將雜念一點點剔除，使靈台逐漸變得空明澄澈，如同覆蓋了一層堅冰。同時，他也通過靈契，將自己的狀態和決心傳遞給皓影，讓小家夥也做好準備。
感覺心神已調整到最佳狀態，天琦深吸一口氣，神識沉入儲物戒指，鎖定了那枚安靜躺在一角的幽冥令牌。
他沒有立刻去“觸碰”它，而是先小心翼翼地，將自身那縷寧靜的心神，與皓影純淨無暇的意念再次連接、融合。這一次，不再是意外的交彙，而是有意識的引導與協同。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皓影的意念如同一縷最純淨的月光，主動纏繞上來，與他的心神水乳交融，彼此支撐，共同構築起一道更為堅韌、更為敏銳的感知橋梁。
“就是現在！”
天琦心念一動，這道由他與皓影心神融合而成的“無間”之橋，如同一條無形無質、卻又無比靈動的觸須，帶著極度的謹慎，緩緩地、輕輕地，向著那枚幽冥令牌內部蘊含的、混亂而危險的“印記”探去。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種仿佛靈魂墜入冰窟、又瞬間被投入熔爐的極端錯亂感！
“轟——！”
比之前強烈十倍、混亂百倍的衝擊，如同毀滅性的海嘯，沿著那心神橋梁，蠻橫地衝入了天琦的識海！
·無儘的怨魂哀嚎！視野被粘稠如墨的黑暗籠罩，無數扭曲、痛苦的麵孔在黑暗中沉浮、嘶吼，充滿了對生者的憎恨與對毀滅的渴望。冰冷的幽冥死氣如同毒蛇，纏繞上來，試圖凍結他的思維，汙染他的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