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靈犀契》
第四十八章定策
鐵壁城，北境聯盟總部議事大殿內，肅穆得令人窒息。
七十二盞青銅蛟燈靜靜燃燒，跳動的火苗將殿內眾人的影子投射在玄鐵牆壁上，忽長忽短，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動蕩。空氣中彌漫著龍涎香與鐵鏽混合的奇特氣味，卻掩蓋不住那股源自權力博弈的緊張氛圍。
霜狼部族的狼首圖騰猙獰可怖，烈陽城的烈日戰旗熾熱如火，鐵壁城的玄鐵重盾徽記堅不可摧——這些象征著北境最高權力的標誌，在搖曳的燈火下顯得格外肅穆，仿佛在守護著這個決定北境命運的時刻。
殿內分列兩側的各方代表神態各異。左側以霜狼部族大長老蒼玄為首，幾位部落首領皆身披雪白狼裘，眼神銳利如鷹，周身散發著荒原特有的野性氣息。右側則是烈陽城主炎烈率領的各大城池代表，他們身著製式鎧甲，氣息沉穩如山，每一個都是久經沙場的強者。
而居中偏右的位置，商盟代表錢萬貫正不住地擦拭著額角的冷汗，他身後幾位商賈打扮的人也都麵露憂色，手中的算盤無聲地撥動著，仿佛在計算著這場可能到來的戰爭要消耗多少財富。
“都等了兩個時辰了，淩雲煙怎麼還沒到？“錢萬貫終於忍不住低聲抱怨，肥胖的手指不安地敲打著座椅扶手，“莫非是任務失敗了，不敢來見我們？“
他身旁一位來自邊陲小城的代表小聲附和：“錢長老說得是，若是尋常巡查，何須如此之久......“
就在議論聲漸起之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沉重而淩亂的腳步聲，伴隨著鐵甲摩擦的鏗鏘聲，由遠及近。那腳步聲時而穩健，時而踉蹌，仿佛來者正強忍著巨大的痛苦。
殿門處的守衛突然齊聲行禮，聲音中帶著不同尋常的恭敬與擔憂。厚重的玄鐵大門被緩緩推開，發出沉悶的響聲，仿佛在訴說著來者經曆的磨難。
一道身影踉蹌而入。
淩雲煙的出現讓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他那一身玄鐵戰甲已經殘破不堪，胸甲處一道猙獰的裂痕幾乎將其劈成兩半，隱約可見內裡染血的繃帶。左臂用染血的繃帶吊在胸前，右腿每邁出一步都會微微顫抖，卻依然強撐著保持軍人的儀態。最令人心驚的是他臉上那道從額角直劃到下顎的傷口，雖然已經結痂，但那深可見骨的傷痕仍能讓人想象出當時的凶險。
但他依然挺直著脊梁，儘管這個動作讓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戰靴踏在玄鐵地麵上，留下一個個淡淡的血印，每一步都走得異常堅定，仿佛在用最後的意誌力支撐著這具飽經創傷的身軀。
“卑職淩雲煙，“他走到大殿中央，單膝跪地，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奉命巡查望北驛至鐵壁城一線，現已完成任務歸來。“
主位上，鐵壁城主墨淵微微頷首，深邃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凝重：“淩隊正辛苦了。聽聞你們此行遭遇強敵，詳細道來。“
淩雲煙深吸一口氣，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讓他臉色一白，顯然牽動了內傷。他開始講述，聲音雖然嘶啞，卻帶著軍人特有的堅定。
當他說到在望北驛發現內奸時，錢萬貫的臉色微微一變，手中的玉扳指不自覺地轉動起來；當提到遭遇魔將投影時，殿內頓時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幾位年輕的將領甚至下意識地握緊了佩劍；而當描述紫璃燃燒本源、天琦窺得魔神陰謀時，就連一直閉目養神的蒼玄大長老也睜開了雙眼，蒼老的眸子裡精光閃爍。
“......此戰，卑職所部第三斥候隊三十七人，陣亡七人，重傷三人，輕傷二十一人。“淩雲煙的聲音始終保持著軍人特有的克製，但微微顫抖的指尖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波瀾，“客卿天琦神識嚴重受損，至今未醒；飄雪客卿舊傷複發，情況不容樂觀；紫焱魔豹紫璃為破敵強行激發血脈，如今仍在昏迷中。“
殿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淩雲煙粗重的喘息聲在回蕩。那每一個數字背後，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是一場場慘烈的搏殺。
錢萬貫猛地站起，臉上的肥肉因為激動而不停抖動：“淩隊正，你剛才說......魔將投影？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若是虛報軍情......“
“卑職願以項上人頭擔保！“淩雲煙抬起頭，目光如炬，儘管臉色蒼白，眼神卻堅定無比，“若有一字虛言，甘受軍法處置！“
他緩緩抬起完好的右手，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讓他額頭滲出更多冷汗。他從懷中取出一枚閃爍著幽光的記憶晶石，那晶石表麵還沾染著已經乾涸的血跡。
隨著靈力注入，晶石中投射出的畫麵讓整個大殿頓時嘩然。
畫麵中，漫天幽冥死氣化作無數怨魂利刺，遮天蔽日，所過之處連光線都被吞噬；暗影魔將頂天立地的恐怖身影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威壓，僅僅是投影就讓人心生絕望；紫璃渾身燃起紫焱雷火，化作一道撕裂長空的狂龍，那決絕的身影讓在場許多人都為之動容；最後是魔將分身在那驚天動地的爆炸中潰散的瞬間......
“這......這不可能......“錢萬貫跌坐回座位，臉色慘白如紙，手中的玉扳指“啪“地一聲掉在地上，“魔將投影......這可是相當於真形境的存在......我們北境已經千年沒有出現過這個級彆的魔族了......“
霜狼部族大長老蒼玄緩緩起身，狼裘無風自動，沉聲道：“淩隊正，魔將臨死前，可曾透露什麼？“
“有。“淩雲煙沉聲道，他環視全場，一字一頓，“天琦客卿以秘術窺得魔將殘念，得知幽冥魔神正在紫炎川構築"接引之門"。“
他刻意頓了頓，讓這個消息在眾人心中沉澱，然後繼續道：“下一個月蝕之夜，就是接引之門完成之期。屆時，幽冥魔神將借此門降臨此界。“
“荒謬！“錢萬貫再次跳起，指著淩雲煙的鼻子，聲音尖銳，“單憑一個納靈境小子的幻覺，就要讓整個北境聯盟興師動眾？你可知道大軍開拔要耗費多少資源？若是情報有誤......“
“錢長老！“烈陽城主炎烈猛地拍案而起，赤紅鎧甲上泛起灼熱的氣息，整個大殿的溫度都仿佛升高了幾分，“你是覺得淩隊正會用全隊弟兄的性命來編造謊言？還是覺得這記憶晶石中的魔將投影也是假的？“
錢萬貫被問得啞口無言，隻能悻悻坐下，但眼中仍帶著懷疑，低聲嘟囔道：“誰知道是不是幻術偽造的......“
一直沉默的鐵壁城主墨淵終於開口，他的聲音不高，卻讓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下來：“淩隊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淩雲煙挺直脊梁，儘管這個動作讓他傷口崩裂，鮮血再次滲出繃帶：“卑職以為，當立即組建精銳小隊，前往紫炎川一探究竟。若接引之門屬實，必須在其完成前將其摧毀！“
“說得輕巧！“錢萬貫忍不住又站起來，“紫炎川是什麼地方？上古絕地！環境惡劣不說，還有無數變異妖獸盤踞。千百年來，進去的人有幾個能活著出來？大軍根本開不進去！若是小隊前往，與送死何異？“
“所以需要真正的精銳。“淩雲煙目光堅定如鐵，“卑職願再率一隊，三日內出發。此行不需大軍，二十人足矣。“
墨淵與另外兩位首領交換了一個眼神。蒼玄大長老緩緩撫摸著手中的狼頭杖，沉聲道：“淩隊正，你的傷勢......“
“無妨。“淩雲煙斬釘截鐵，“此戰經過，無人比卑職更清楚。且天琦、飄雪二位客卿已決定同往，他們對幽冥道的了解，將是我們最大的助力。“
殿內再次陷入沉默。各方代表麵麵相覷，顯然都在權衡利弊。錢萬貫不停地擦拭著額角的冷汗，與其他幾位商盟代表低聲交換著意見，時不時搖頭擺手。
良久，墨淵緩緩起身，他的目光掃過全場，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傳令：即日起，鐵壁城進入戰時戒備。由淩雲煙統領，組建二十人精銳小隊，三日後前往紫炎川。“
他頓了頓，繼續道：“此行以探查為主，若接引之門屬實，立即回報，聯盟將傾儘全力應對。此事關乎北境存亡，望諸位同心協力。“
決議既下，眾人神色各異地陸續散去。錢萬貫在離開前，特意走到淩雲煙身邊，壓低聲音道：“淩隊正，不是錢某不信你，隻是這事實在太過駭人。若是情報有誤，你我都擔待不起啊......“
淩雲煙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卑職隻相信親眼所見。“
待眾人散去，淩雲煙強撐著站起身，卻在邁步時一個踉蹌，險些摔倒。連續的戰鬥和傷勢已經讓他的身體達到了極限。
“淩隊正。“墨淵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伸手扶住他，“先去療傷。三日後，我要看到一個完好無損的將領站在這裡。“
淩雲煙重重抱拳：“卑職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