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國腦子裡飛快地盤算:一天十斤乾的,得要三十斤鮮的。靠自家人加上趙小海那些孩子,勉強能行。但風險不小。
“能做到。”他說。
“好。”王副主任把筆遞過來,“簽了字,協議就生效。”
陳建國接過筆,在紙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還有件事。”王副主任收起協議,“張富貴要調走了。”
陳建國一愣。
“縣裡在查他。”王副主任壓低聲音,“他這些年貪了不少,光收管理費就夠判十年了。紀委已經立案,很快就要動手。”
“那李德才……”
“李德才跑不了。”王副主任冷笑,“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
正說著,門外突然傳來吵鬨聲。
“讓我進去!我知道王建國在裡麵!”
是李德才的聲音。
老鬼趕緊去關門,可門已經被撞開了。李德才帶著兩個穿藍布褂的人衝進來,後麵還跟著劉家兄弟。
“王副主任,”李德才臉色鐵青,“有人舉報你私下收購農產品,違反供銷社規定。這些貨我們要扣下檢驗。”
他指著桌上的麻袋。
王副主任站起身:“李科長,你有搜查令嗎?”
“這是市管會的同誌。”李德才指著身後兩人,“他們有權檢查任何可疑貨物。”
其中一個藍布褂掏出個紅皮本子,上麵印著“市場管理檢查證”。翻開內頁,左邊是照片,右邊蓋著鋼印。
“看清楚,這是我們的證件。”藍布褂說,“現在懷疑這批貨物來路不正,必須扣留檢驗。”
陳建國心裡一緊。
他知道這是李德才的最後一招。貨要是被扣了,就算檢驗沒問題,也得拖上好幾天。招待所那邊供不上貨,王副主任就失約,對賭協議也就作廢了。
“貨是我收的。”王副主任說,“手續齊全,有什麼問題?”
“問題大了。”李德才冷笑,“供銷社收購農產品必須走正規渠道。你私下收就是違規。這些貨必須扣下。”
他伸手就要抓麻袋。
陳建國突然開口:“李科長,這貨不是王副主任收的。”
所有人都看向他。
“那是誰收的?”
“是我。”陳建國從懷裡掏出劉主任給的條子,“這是招待所劉主任打的條子,貨是賣給招待所的。招待所采購農產品,不用通過供銷社渠道吧?”
他把條子遞過去。
李德才接過條子一看,臉色就變了。
條子是真的,簽名是真的,日期就是昨天。
“你……”他瞪著陳建國。
“李科長,”王副主任笑了,“招待所采購,我們供銷社管不著吧?還是說,你覺得市管會能管到招待所頭上?”
兩個市管會的人互相看了看,沒說話。
李德才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盯著陳建國看了好一會兒,突然笑了。
“行,你有種。”他把條子扔回桌上,“但這事沒完。張隊長不會放過你的。”
“張富貴?”王副主任慢悠悠地說,“他自身難保了。”
李德才一愣。
“紀委已經找他談話了。”王副主任坐下說,“你最好想想怎麼跟他撇清關係。”
李德才臉都白了。
他帶著人走了,劉家兄弟也灰溜溜地跟了出去。
屋裡安靜下來。
王副主任看著陳建國:“剛才為什麼幫我?”
“我不是幫您,我是幫我自己。”
“聰明。”王副主任從抽屜裡又拿出一張紙,“這個你看看。”
陳建國接過來,上麵列了一串名字。第一個就是劉老大,後麵還有七八個人。
“這是……”
“這些年給張富貴交過管理費的人。”王副主任說,“紀委需要證人。你敢作證嗎?”
陳建國盯著那些名字。
作證就意味著徹底站隊,意味著和張富貴、李德才、劉家兄弟結仇。不作證的話,王副主任未必會再保他。
“我作證。”他說。
“為什麼?”
“因為張富貴要逼死我全家。”陳建國把紙折好揣進懷裡,“我不想死,就隻能讓他先倒台。”
王副主任看著他,很久沒說話。
“行。”他終於說,“明天早上紀委的人會找你。你知道該怎麼說。”
陳建國點點頭。
他拎起麻袋走出供銷社後門。
天已經蒙蒙亮了。
老鬼在外麵等著,遞給他一根煙:“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先把貨送到招待所,然後回家睡覺。”
“睡覺?”老鬼笑了,“你睡得著嗎?”
“睡不著也得睡。”陳建國點上煙,“明天還有硬仗要打。”
他拎著麻袋往招待所走。
晨光裡,縣城的街道漸漸清晰起來。早起的人們開始忙碌,自行車鈴聲此起彼伏。
陳建國走在人群中,摸了摸懷裡的那份名單。
紙很輕,但握在手裡沉甸甸的。
他知道,從今天起,自己算是正式卷進這場權力的遊戲裡了。
要麼贏,要麼輸。
沒彆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