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少遊一抬腿,來到街邊的一間屋簷下,恰好避過血水蔓延。
抬頭看去,見到那位趕車的壯漢站立在那兒,凜然若鐵塔。
在其腳下周邊,橫七豎八地躺著數人,或斷手、或折腿、或口吐鮮血,各式兵刃散落一地。
壯漢豹眼睥睨,傲然道:“就憑爾等宵小鼠輩,也敢來找事?簡直找死。”
邁步上車,繼續驅車前行。
龍門渡規模不大,人口不少,聚居成市。
此際有好些人觀望熱鬨,交頭接耳。
陳少遊很快聽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原來是一夥地痞流氓,見到對方是外地人,便設局做事,想要敲詐一筆橫財。
不料這趟碰上了硬茬子,壯漢武功高強,性情剛直,一言不合之下大打出手。
圍觀者中,有人冷眼相看、有人拍手叫好、還有人替壯漢擔憂,說那些潑皮出身本地泗水幫,頗有幾分勢力,一向橫行霸道慣了,吃了偌大一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聽罷,陳少遊不再停留,邁步往前。走了一段路後,看到右側街道的店鋪門口挑出一副招牌:福來客棧。
於是走了過去。
客棧為兩層建築,樓下堂食,樓上住宿,後院廚房,前院搭建起兩排棚子,用來安置客人的馬匹車輛等。
那輛插著“許”字旗號的馬車赫然在內,看來對方也選擇在此落腳。
天色已晚,風雨漸大,不適合趕路了。
收起油紙傘,穿過前院,掀開門簾子,裡頭人聲嘈雜,酒氣肉香混雜在一起,彆有一番風味。
生意好,店小二忙,無暇招呼。
陳少遊徑直來到櫃台處。
一位中年掌櫃坐在那兒,打量一眼,臉上堆起些笑容:“這位客官,是要打尖還是住店?”
陳少遊問:“住店一晚多少錢?”
“上房五十文,中房單間三十文,下房通鋪十文。不過今晚上房和下房都滿了,隻剩中房。”
“吃飯呢?”
中年掌櫃嗬嗬一笑:“那得看你吃什麼了。喝粥一個價,吃飯一個價;鹹菜一個價,酒肉一個價。喏,這有一副菜牌,你可以瞧瞧。”
他有些不耐煩了,看陳少遊一身落魄模樣,就知道是個窮酸書生,吃不上什麼好的。
陳少遊看過菜牌,右手探進左袖間,那袖中藏著一口灰撲撲、平平無奇的布袋子。
袋裡有些銅錢在,因為長久不用的緣故,已然生鏽了,品相不佳。
在山上三十年,幾乎沒有用錢的地方,這些錢,還是當初隨身帶上去的。
數量不多,好在其中有一枚當百製式的大錢,應該足夠今晚的住宿和吃食了。
另外還得留下一部分用來明天乘船。
他便要了一間中房,先去到房間,將書笈行裝放好。
之前淋到秋雨,身上衣衫濕了不少,卻懶得更衣。就運轉功法,片刻間渾身蒸汽如霧,很快烘乾了。
又弄來一盆清水,準備淨手洗臉,探頭過來時,以水為鏡,正照見自己頭纏染血白布,臉頰枯瘦,麵皮蠟黃,胡須邋遢。
難怪會被人視作中年落魄的窮酸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