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請留步。”
這聲音溫和,不疾不徐,聽在耳中,仿若清風吹拂。
隻一瞬間,如有魔力般,奔跑中的健馬立刻聽話地停了下來。
坐在車轅上的袁十二心神一怔,很快意識到不妥,一隻毛茸茸的爪子已經握上鐵棒。
這一路來,棒上亡魂不少,棍頭之上,自有煞氣生。
煞氣一衝,神魄清醒過來,圓睜雙瞳,凶相顯露。
此時車廂內忽地伸出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它肩膀。
猿妖心領神會,按耐下來,沒有暴起。
後麵的人很快追了上來。
四名藍衣童子抬著一頂軟轎,健步如飛,仿佛足不沾地,飛一樣來到跟前。
袁十二凝神看去,立刻認出抬轎的童子麵目生硬,表情浮誇,根本不是真人,而是用筆畫出來的紙人。
紙人抬轎,這般術法雖然隸屬旁門左道,但要運用得好,亦非易事。
其中一個紙童子伸手撩開簾布,做了個“請”的姿勢,一名中年文士裝扮的男子施施然地走下轎來。
其五官清雅,留著三縷短須,斯斯文文的樣子,拱手做禮:“某河間崔家崔天賜,未請教?”
他顯然是在對著車廂裡的陳少遊說話。
陳少遊並未下車,淡然道:“崔家?四大家之一?”
“正是。”
崔天賜挺直了腰杆子。
在鑒國,京師許家、王家,河間崔家,再加上江南蘇家,合稱為四大家,聲名顯赫,屹立百年不倒。
如今隨著時局變化,盛極一時的許家已如喪家之犬,隨太子退守鎮海城,漸漸日薄西山;
而王家在京城中與許家火拚過一場,大供奉“鬼見愁”都被許家大小姐斬了,同樣元氣大傷。
到了現在,崔家可謂漁翁得利,相信不用多久,就能成為四大家之首。
因此,崔天賜很以自己的姓氏為榮。他覺得對方既然知道崔家,肯定也會知道自己“攝魂神手”的名號,朗聲道:“崔某此來,並無惡意。”
“所以呢?”
“我看道友的路線去向,莫非是要去投奔太子的?”
“不是,我隻是要進鎮海城而已。”
崔天賜眉頭一皺,在這個時候,進鎮海城和去投奔太子有什麼區彆?
難不成是去觀海樓觀光看海的?
騙三歲小兒呢。
便語氣不愉地道:“我誠心誠意,道友卻遮遮掩掩,這還怎麼談?”
陳少遊也不著急,開始套話:“現在是你找上來談話,不是我找的你。”
崔天賜忍住氣:“我隻是不願看著道友誤入歧途,做出錯誤的選擇。你此番進入鎮海城,他日城破,玉石俱焚矣。”
陳少遊問:“所以你是來遊說我加入你們的?”
“不錯。”
崔天賜坦然承認:“新君登基,大局已定。太子一方不過是作困獸鬥罷了。假以時日,司徒將軍大軍集合完畢,即可兵臨城下。”
“太子如何,與我何乾?”
“既然如此,那道友不是更應該選擇新君嗎?”
陳少遊笑了笑:“新君如何,又與我何乾?”
崔天賜的耐性在不斷消磨,高聲道:“好大的口氣!道友在高縣衙門刺死黑山大士,在會陰溪襲殺吳氏兄弟,又在十字坡斬了榮婆子。你以為你做的這些事,我們查不到?”
陳少遊悠然道:“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既然我殺了你們的人,你為何還要來當說客?”
崔天賜冷哼一聲:“那是因為我欣賞你的本事,識英雄重英雄,所以力排眾議,要來與你好好談談。”
陳少遊歎道:“原來‘英雄’二字,竟能這麼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