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張鐵柱就樂的合不攏嘴了。
往年這個時節,百十畝地能耕完一半就不錯了,今年四個組你追我趕,竟然耕了七成!
而且耕得深、耙得細,連公社下來檢查的老技術員都點頭稱讚。
張鐵柱臉上有光,叼著旱煙袋在田埂上轉悠時,腰板都比平時挺得直。
他拍著蘇建國的肩膀,嗓門洪亮:“老四!你這法子中!真中!”
最樂嗬的是那些勤快人。
以前大夥兒一塊兒磨洋工,乾多乾少一個樣,心裡憋著氣。
現在分組包乾,乾得快、乾得好,工分就多記。
蘇建國記工分丁是丁卯是卯,誰也彆想糊弄。
“建國兄弟,今天我這組又多了兩個工分!”第三組的組長,壯實的趙大虎擦著汗,笑得見牙不見眼,“照這麼乾,秋後能多分二十斤糧!”
旁邊第二組的李二柱也湊過來:“我們組也不差!明天加把勁,準能趕上你們!”
地裡熱火朝天,人人勁頭十足。
可有人高興,就有人不高興。
張老五蹲在田埂另一頭,吧嗒吧嗒抽著悶煙。
他分在第一組,組長老王是個實誠人,可架不住組裡有幾個跟他一樣愛偷懶耍滑的。
這幾天工分一公示,他們組墊底。
“呸!”張老五啐了一口唾沫,“啥分組不分組的,不就是蘇老四想顯擺他認幾個字?”
旁邊快嘴劉正在撿地裡的石頭,聽見這話,翻了個白眼:“你少說兩句吧!昨天要不是你磨洋工,咱組能少記一個工分?”
“我磨洋工?你看看我手上這繭子!”張老五伸出手。
快嘴劉懶得理他,繼續撿石頭。
她雖然嘴碎,乾活卻不含糊,這幾天工分沒少掙。
中午歇晌的時候,蘇建國坐在樹蔭下,翻開記工本核對。
甜甜趴在他腿邊,小手裡捏著幾朵野花,嘴裡咿咿呀呀哼著不成調的歌。
“建國叔,”一個半大少年跑過來,是孫奶奶的孫子小石頭,“俺奶讓俺給你送個雞蛋,說謝謝你昨天幫她挑水。”
蘇建國連忙推辭:“不用不用,順手的事兒!”
“奶說了,必須拿著!”小石頭把雞蛋往他手裡一塞,扭頭跑了。
蘇建國看著手裡溫熱的雞蛋,心裡暖烘烘的。
這幾天,這樣的善意他收到不少。
這家給把青菜,那家送碗鹹菜。
村裡人對蘇家的態度,悄悄變了。
張老五遠遠看著,牙都快咬碎了。
尤其看到自家婆娘快嘴劉居然也湊過去跟王秀娟說話,氣得一摔煙袋鍋子,扭頭走了。
下午上工,第一組的任務是去東坡那片旱地鋤草。
那地石頭多,不好乾。
張老五磨磨蹭蹭落在最後,眼珠一轉,捂著肚子叫起來:“哎喲!肚子疼!組長,我去趟茅房!”
組長老王皺皺眉:“懶驢上磨屎尿多,就你屁事多!快去快回!”
張老五一溜煙跑了,卻沒去茅房,而是繞到了倉庫後頭。
那裡堆著明天要用的幾把新鋤頭,是隊裡剛置辦的。
他左右看看沒人,從懷裡摸出個小錘子,對著幾把鋤頭的木柄連接處,“咚咚”就是幾下子。
力道掌握得巧,木頭裂了縫,但沒斷,用的時候才會出事。
做完這一切,他把錘子往草叢裡一扔,拍拍手,嘴裡嘀咕:“讓你們顯擺……明天看你們咋乾活!”
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沒注意到倉庫牆角的老鼠洞裡,幾隻灰老鼠正探頭探腦。
張老五前腳剛走,後腳甜甜就拉著媽媽來倉庫這邊找野菜。
“甜甜,跟媽一起找點蒲公英,這東西最敗火了!”
甜甜蹲在牆根,忽然小耳朵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