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隱約聽到了少年在說話,但是並沒有聽清,彎下腰來焦急擔心地問“你說什麼?”
江予言咬著牙,生生咽下湧出喉中的血氣,一字一頓的鮮血淋漓“時……清詞。”
護士聽到那麼一個名字,有一瞬間沒反應過來,在聽清楚之後,連忙讓人去找時醫生。
那是時清詞此生,最後一次見到江予言。
無法說清楚那一刻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
意料之外卻又在意料之中。
但無法否認的是,
那樣鮮血淋漓的畫麵直直撞入眼底,留下了無法磨滅、刻骨銘心的烙印。
其實在這之前已經隱隱猜得到真相,冥冥之中的預感。
可當事情真的延續著這樣的軌跡來發展的時候,仍會在原本波瀾不驚的平靜世界掀起驚濤駭浪。
深夜風雪愈烈,冷風呼嘯,醫院中也沒有任何的溫度,仿佛冷到了骨子裡。
“把我的心臟……”江予言看到了時清詞,他強撐著令人血湧骨裂的冰冷疼痛以及沉重的意識,逼迫著自己保持清醒,完完整整的說出這樣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刀刃擦過“給她。”
時清詞垂著眸,看著那個素來恣意放肆的少年如今命懸一線的模樣,手指很用力的收緊,泛起駭人的森冷,攥緊了那一份早已準備好的心臟捐贈書。
他很冷血很理智的說好,然後將彆在白大褂口袋上的鋼筆拿出來遞給江予言,將捐贈書飛速翻到那一頁,聲線低沉清冷,又涼薄淡漠“現在能簽字嗎?”
醫院的燈光揉碎了落在少年眸中,雙眸在左右搖晃著,眸光已然有些渙散,江予言拚儘最後一絲力氣,拿起那一隻鋼筆,指尖還在因為無力而控製不住的發顫,如墜冰窟般的寒冷,冷到整個人都在下墜向深淵,卻還是憑借著那殘念十分固執的在捐贈書上一筆一劃的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滴答……”
一滴鮮血滴落在了捐贈書上,宛若死亡玫瑰在蜿蜒盛開。
——江予言。
那樣一個在白紙黑字上顯得血跡斑斑的名字,
字裡行間寫儘平生執念深情,是真正的在用生命的代價來寫。
在落筆結束的那一刻,江予言如釋重負,再也沒有了任何的力氣,連指尖也在發軟,那一隻染了血的鋼筆從手中脫落,砸向了地麵,少年的手也無聲垂落在身側。
而在他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秒,在這個世上說的最後一句話,全心全意,都是為一個人而牽掛,輕聲呢喃隨時都會破碎這個世界中,可卻又刻骨銘心“定要護她安然無恙……”
那雙泛著紅的,支離破碎的眼眸閉上了,徹底陷入了昏迷當中,生死不明。
一月二十四日二十一點十九分,
江予言因車禍搶救無效而死亡。
而在他生命所剩無幾的時刻,
曾親筆簽過一份心臟捐贈協議。
將其心臟捐贈給一位名叫鞠白的女孩。
一月二十四日二十一點二十分。
昏迷不醒的女孩被從重症監護室中推進手術室,開始進行人生中最重大的一項心臟移植手術。
儀器冰冷的聲音低低響起,手術室中除了公事公辦的對話聲以外,再沒有任何聲音。
格外沉寂靜謐。
少年少女分彆躺在了不同的手術台上,在走過這一段人生之後,回到了兩個世界。
——『我這輩子都沒有這麼討厭過一個人。』
——『就……祝那個家夥活的久點,再久一點,長命百歲。』
——『我喜歡你。』
——『我,江予言。以往後餘生為期限,目標追你,請多指教。』
往日一幕幕畫麵,一句句言語依稀如昨日般回蕩在眼前,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就可以觸碰。
可終究是回不去的舊時光。
成就了心中最深處永不磨滅,永不褪色的畫麵。
一生溫柔,隻許一人。
是他的意中人。
真抱歉。
不能用餘生來追你了。
不怕,
從今往後,
我的心跳與你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