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項羽掌握大軍,滯留在遍布仇恨的秦地,矢儘糧絕;
彭城熊心大義在手,荊楚是其根基倚靠,可手下乏人,鮮有可用之兵將。
“我認為,不妨留下鐘離繼續攻掠彈壓荊楚,韓信之騎軍可以自雲中、上穀出,主動發起對匈奴的進攻,此舉既能使得冒頓攻打月氏難竟全功,又能將匈奴人吸引到雲中上穀一線,而此時我軍早已收縮入塞,以逸待勞,繼續用軍塞、長城阻滯消耗冒頓的戰力。”
匈奴到了雲中一帶,漢軍也算成功將冒頓與項羽分割開來,有利於分而擊之。
輕咳一聲,範增突然露出幾分訕然,“加鋪馳道的夷奴馬上就要消耗光了,草原牧民體格健壯,堪當此任。”
範增學壞了,所謂的韓信出塞北擊匈奴,實則是想讓他掠奪牧民為奴,從根子上削弱冒頓。
這都是韓經存地失人、人地兩失的思想帶來的改變。
不同於中原地,匈奴所有部族加起來不過五百萬之數,青壯都隨著單於出征了,範增想要掠奪的,可是草原的將來。
韓信軍團消失無蹤的消息並沒有給彭城內的楚懷王熊心帶來安全感,相反,他更是徹夜難寐,一夜數驚。
合圍仍在,遠處響應彭城燃起的烽火越來越少,每一處互通消息的烽火驟熄,都表明此處插上了漢旗。
城中更有流言,項羽有意挾眾自立,有意坐視懷王被圍,意圖借漢軍之手除去楚王一脈,再以破秦大功自立為新的楚王。
這份論調還有著不小的市場,他們被圍困得艱難,不知道關中戰事的詳細情況,隻當項羽擁兵自重,要不然小小的函穀關豈能擋住幾十楚軍雄師。
先前能夠破函穀打進關中,此刻為何就不能出函穀回援彭城!
“哼,彭城要是真的被圍得水泄不通,信使難道是從天上飛過來的不成!”
“大王受奸人挑唆,竟然來信斥責,搞得軍中人心惶惶!”
帳中除了拍案發怒的項羽,還有不少楚軍將領。
龍且、英布一個去了武關,一個總領荊楚兵事,季布就成了帳下最顯貴的將軍。
在大多數人不敢出聲之際,季布挺身而出,“上柱國,恐怕彭城被圍事危乃是實情,龍且將軍送來的軍報也與之相吻合。”
“至於信中申斥之意,無非事危情急,口不擇言罷了,當務之急,還是要打通與楚地的聯係。”
其實項羽也知道,彭城告急是實情,隻是不忿楚王使者落了他的臉麵罷了。
“韓經狡詐,漢軍可惡,有意掀起流言,這些人一定都是他們故意從彭城圍中放出來的,為的就是動搖我軍士氣,要不然彭城、武關,哪裡不是漢軍所控轄地,以漢騎之能,豈會由其漏過!”
“傳令下去,三軍不得私下傳謠,討論彭城之事,至於使者,派人好生招待,不準任何人攪擾!”
楚軍領軍將領多是軍事貴族,支持楚王的也不在少數,項氏欲自立的傳言讓他們如坐針氈,這些日子以來,項羽所做所為他們都看在眼中,其人剛愎自專遠甚於項梁。
“狼族不可靠,破局需得諸君奮武,同心同德,至於當麵之圍如何解,還請諸位議議。”
冒頓虛晃一槍,自隴西掉頭西進,兵鋒指向月氏,隻留下被再度劫掠一空的隴西郡,對此,項羽滿腹怨詞。
隻是眼下受困於關中,匈奴人得罪不得,要不然楚軍麵臨的就是兩強東西夾擊了。
隻是他也打定了主意,等到擊敗了漢軍,據有中原,他要找冒頓好好討個說法。
眾將麵麵相覷,要知道項羽雖然年少,但心高氣傲,行軍打仗向來自專其事,從來都是發布心底謀定好的軍令,何曾有過今日這般,竟然破天荒的要聽取帳中將佐的建議。
“冒頓雖然凶蠻無信,前番因為糧草一事雙方還鬨得不是很愉快,但名義上他們還是我聯軍盟軍,有些方麵愚意尚可借重一二。”
季布溫文如玉,有謙謙君子風,他率先出聲,將帳中緊張的氛圍降下了數分。
“函穀關眼下是漢軍攻不進來,我軍也出不去,武關方向據英布將軍傳回的消息,連日輪番攻打,可漢軍也是輪調布防,陷入僵局。”
“我軍糧草堪可支撐兩個月,形勢在敵不在我,如此下去,我軍將更加被動。”
項羽微微皺眉,季布說的都是當下軍情,帳中自己及下,誰人不曉。
“函穀、武關被封堵,我軍何不另尋出路,轉進荊楚?”
“哪裡還有其他出路,褒斜道被劉邦那個反骨小人破壞,自蜀地沿巫峽放舟而下亦不可得,季布將軍所言,末將頗為不解。”
曹咎身為軍司馬,研究兩軍對壘軍事布局圖是他每日必行功課,漢軍的嚴防死守,即便是項羽親自率銳卒衝了一陣也沒能破圍。
麵對項羽等人的不解,季布複行數步,側過身子對著行軍圖,“經漠北繞行晉地如何?”
這是非常大膽的一條建議,繞道而行,如果被漢軍偵知,再度設下圍堵,軍資糧秣得不到補充,幾十萬大軍分崩離析隻在眼前。
“當然,如果冒頓肯借道,還請諸位瞞著諸侯之軍,以免消息走漏。”
項羽在沉思,季布見其意動,這才繼續說了下去。
不與諸侯相通,乃是因為劉邦之後,諸侯之心已有搖擺反複之態,而且總得有人留在關中以為疑兵牽製漢軍主力。
軍議之後,項羽召集諸侯,以主力馳援武關打通南歸道路的理由命令諸侯廣布旗幟,旋即引兵而去。
他在季布的方案上加以改動,並未知會匈奴借道,而是直接踏上了匈奴地界,大軍稍微兜了個圈子就朝著上穀郡全速行進!
而此時,韓信正按照軍事府的命令以上穀為中心大掠草原,焚毀草場填埋水源。
漢軍哨騎等來的不是回師複仇的匈奴人,反而跟楚軍發生了一場碰撞。
韓信隻有一部,雖然在巨鹿之後軍團一再加強,可他深知,絕不能放項羽過去,否則兵力被抽空的三晉地將任由楚軍縱橫。
得到補充的楚軍恢複戰力,戰爭的形勢有可能遭到逆轉。
因此,他不得不放棄了騎兵的機動性,轉為陣地戰,一麵八百裡加急,向邯鄲、函穀前線示警。
戰爭的重心突然自函穀一線轉移到了上穀,左右天下局勢的關鍵落到了韓信身上。
到底是韓信在漢軍馳援之前擋住項羽還是項羽先行擊破韓信成功突圍,成了天下囑目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