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中,吳良無意間瞥到前方長桌上的一盒緬煙,跟武文殊那邊的一模一樣。
拿到手中,他擺弄著,細細摸索其中的一根煙。
“有必要這樣對他嗎?”
嶽念廷撩起眼皮,看向吳良。
哢嚓一聲,火苗驟燃,煙絲被撩得乍然通紅,煙型很細,黑色邊緣肉眼可見的速度燃燒蔓延,吳良噴出一口白霧,幾個手指靈活地把玩煙盒“你給武文殊的跟這個不一樣,加了東西。”
“這麼明顯?”收了手機,嶽念廷把腳放下,坐正。
“再這麼下去,他可就廢了,”倚在桌邊,吳良衝對方苦笑“這是乾嘛啊?他還有大用處呢。”
“就是因為他太關鍵了,我才要上雙保險,你要是聽了我的理由,一定同意……”
“什麼理由也不能……”吳良重重咂了下嘴,慍怒地埋怨“咱們才剛得到中泰,你給他放什麼了?他那癮可不小。”
“我有分寸。”聲音略沉,嶽念廷不大高興。
“乾不了活怎麼辦?你想過嗎?”
“那我就把他綁著戒,需要時再讓他染,癮大了再戒,玩廢了我就換人……”看到麵前人一副垮掉的誇張表情,嶽念廷浮出些笑意“中泰是核心,咱們的重中之重,唯一優勢的賣點,搞武文殊時我就想到用這個方法控製他,他的價值絕對不可估量!光耀那邊已經證實了我的想法,等會兒我細細跟你講……”
聽到外麵傳來腳步聲,嶽念廷示意吳良滅煙。
開門時,嶽念廷已經擺好電腦筆記本,正在調試投影儀,他向武文殊招了招手,讓他過來。
屏幕投放的是中泰華遠在嘉禾成片的藥廠和保稅倉,武文殊手持投影控製器,時不時在屏幕上用紅點圈出,精神專注,侃侃而談,看得出毒煙又一次刺激了他的大腦中樞,讓他發揮得淋漓儘致,甚至比平時更亢奮……吳良有一種平行穿越的感覺,好像是在中泰開群情激昂的董事大會。
不得不承認武文殊在這方麵相當優秀,經驗老道,整個‘盤點日’的安排事無巨細,被他講解得層次分明,再配上一張張實地的圖片非常有說服力。
按照所說,嘉禾由於林柏杉故意設陷,變得極端敏感,成為近期警方重點排查的區域,中泰很多正常的跨境監管業務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以往在嘉禾為‘盤點日’的場地已經不再適用,風險成倍上漲,隻能另擇他處。
在跟嶽念廷商議後,兩人定出了幾個先決條件密閉,獨斷,高度掌控,應急完備,而眾多可以考慮的區域中,有一個地方完全符合這些要求,那就是公海。
比鄰南越,有一片公海水域,航道公開,可以進入私人遊輪,船上有高端無線網絡設施,完全自給自足,所有與基站之間的信號傳輸壟斷式地把控,登船的人員進行嚴格的篩查,阻斷他們與外界的一切聯絡可能。
最後,也是最為重要的,船旁會有快艇停泊以應對突發狀況,一旦苗頭不好,船上的人會迅速撤離至快艇,駛入南越海域躲避禍事,從而逃之夭夭。
武文殊說完,目光投向吳良。
這個人環胸,坐在另一端正對屏幕的位置,他神色如舊,交疊雙腿,不仔細看根本發覺不到他的右手食指在左邊臂膀的地方微微地動著,一下一下蹭著襯衣,他在思考……
關閉電腦,武文殊利用頭向下垂的角度,飛快向嶽念廷遞去一個眼神。
緊接著,嶽念廷的聲音很快響起“文殊,我跟吳良再說一會,你先去車裡等他。”
武文殊拾起風衣,推門離開。
等腳步聲完全消失,嶽念廷順手把煙扔過去,問道“有什麼顧慮嗎?”
接住,吳良抽出一根點上,吸了一會“海上交易是很新穎,空間也很封閉,說它安全可控,是咱們掌控下的一種可控,可萬一失手,麻煩可就大了,沒人跑得掉啊。”
“陸地也是一樣,以往咱們在嘉禾的庫區,依靠邊境密林為天然屏障,被包抄了也一樣完蛋,這隻是你的慣性思維,並不是方式有多靠譜,世上本來就不存在‘萬無一失’,關鍵是你怎麼看,”嶽念廷也點煙,長長的咽氣從鼻腔而出“我告訴你,這回光耀可不是來找咱們要錢的,而是送錢。”
吳良狐疑地挑起一側眉端。
嶽念廷走過來坐上長桌,麵對麵直視這人的雙眼“為了順利引進‘淩霄’,光耀這次是拚了,他們定了咱們一年的輸送鏈,獨家壟斷,不讓咱乾彆的,隻幫他們弄這個,他們自己談了一個內地的大莊,製毒,產毒,銷毒,他們全都自己來。”
“什麼?!”吳良驚叫,蹭地一下站起來。
拍在吳良肩頭的手用了勁,嶽念廷讓他稍安勿躁“他們想怎麼玩那是他們的事,隻要咱們有所得就行,一旦交易成形,咱們隻需將所有精力放在毒鏈輸送上,這太容易了!……這就是我為什麼要牢牢掌控武文殊的原因所在!”
聲音平穩,咬字清晰,嶽念廷用堅定的眼神表達他的態度“控製武文殊就是控製中泰,控製中泰就控製毒鏈,隻要毒鏈穩定,財富就源源不斷……”
“他們給多少?”對方語氣加快,多少有些變化。
伸出一個巴掌晃了晃。
“五千萬?”吳良皺眉。
“五個億。”
當嶽念廷咬出這三個字時,吳良全然靜止了,愕然的表情無法掩藏地停留在臉上。
“這回預付半年。”
有些微喘,卻很快平複,吳良問“那天現場結算?”
“沒錯,跟以往沒區彆,一鍵到賬。”嶽念廷笑意更深。
沒有特彆的反應,吳良隻是去掏手機,有一條微信提醒浮在主屏上,匆匆一瞟,嶽念廷看到了薛琪的鎖屏照。
用指腹在那上麵滑蹭幾下,吳良沒再說什麼,平靜地穿外套。
動作自如,沉著穩當,越是這樣嶽念廷越篤定吳良內心一定掀起了巨大波瀾,他主觀地認為這人隻是在裝樣子,而樣子裝得太過了。
維持以前的判定,無需過多分析,隻看結果。
笑了笑,嶽念廷說了句,路上小心。
……
…
風吹竹林,搖蕩如海,窸窣聲不絕於耳,殘月當空高掛,打出一片片暗影。
嶽念廷背著手,站在林海中提前定下的客房窗邊,他冷眼看著窗外。
兩小時後,消息傳來。
吳良將航班推遲到了‘盤點日’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