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林司塵並沒放過他,跟到他身旁,道“有些東西,注定不是你的,就要學會放手。”
趙原沉默地喝酒。
“你可能不知道,我師妹從小就崇拜俠士,像你這般遇事就隻會喝酒逃避的軟弱之人,她是看不上的。”林司塵收起了客套,“我也不再跟你賣關子,直言吧,隻要你把休書寫了,我就不為難你。”自信中,亦透著威脅意味。
趙原自嘲一笑。梁成譽經常罵他,喝酒不行,武功不行,真就跟個廢人差不多,看來是沒罵錯。說實話,想到自己這麼年輕就要死了,挺不甘心,可要他拿將軍印鑒和南疆布防圖換解藥,他是真沒有置萬千生靈於不顧的勇氣。失敗的人生,原來源於自己太軟弱了啊。
趙原笑著,風雪中,掩不住一身孤清傲骨。
林司塵陰沉著臉,明明贏了,為何感覺自己像是輸了。如果此時風再大點,該會把眼前這個醉醺醺的瘦弱男人,吹下樓去吧。念及此,他逼到趙原身前,猛力推了一把。
趙原猝不及防地撞到圍欄邊緣,腦袋被梁柱磕了一下,更是暈暈乎乎,緊緊抓住圍欄,才不致摔下高樓。
“彆讓我說第二次,放過小可。”林司塵揪著趙原衣襟,“如果今日你從這裡摔下去,彆人隻會當醉酒失足。”
“那怎麼還不動手?”
“你以為我不敢嗎?”
僵持的氣氛彌散在二人周圍,突然,趙原“啊”地一聲大叫,發瘋似的撞開林司塵,表情痛苦地捂著腦袋,在地上滾來滾去。
突如其來的反常,令林司塵不知所措“你做什麼?你以為這樣就能騙我放過你!”
趙原顧不得在情敵麵前失態,隻感到頭痛欲裂。是毒又一次侵蝕大腦,與酒勁相衝,來得最為猛烈。
最令他受不了的還不是頭疼,而是那種熟悉的恐怖感。他想起來,那個下毒的女子說過,這種毒會把他害怕的東西放大,令他生不如死。他此刻體會到了,好想要從樓頂跳下去,一了百了,可心中有個聲音在說,不能死,還有承諾沒有完成。
林司塵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趙原終於不再亂吼亂叫,平躺在地上,眸光空洞。茫茫蒼天,遺忘了世人哀愁,雪花斜飄入內,在趙原紫色的袍衫上鋪了薄薄一層。
“不要跟我裝瘋賣傻。”林司塵站到趙原身邊,居高俯瞰,卻見趙原咧嘴狂笑。
“哈哈哈哈哈!”趙原慢條斯理從地上爬起來,神情怪異,像在笑,又像在哭,雙眸噙著不甘的血絲,自語道,“我當真是蠢,居然連是敵是友都未分清楚。”
林司塵不屑地側過臉,一副居高姿態“你還不夠資格做我的敵人。”
“沒和你說話。”趙原身子虛弱,扶著一根梁柱,語音冷若冰霜,涼透骨髓。
林司塵莫名感到一股寒意,轉臉對上趙原如墨般的瞳孔,竟覺那眸光仿似閃著刀片,與先前即使受氣依舊溫和的眸光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大師兄。”伴隨急促的腳步,秦逸可清脆的聲音傳來,帶著關切和責備,“找了你半天,怎麼到這裡來了?風這麼大,你身上還有傷呢。”
“師妹不用擔心。”林司塵把秦逸可擁入懷中。
秦逸可愣了愣,似沒料到師兄如此唐突,伸手推他,尚未脫離懷抱,卻聽一聲冷漠呼喚“秦逸可。”
趙原被柱子擋著,秦逸可這才看到他“趙原也在啊。”趕緊退開,與林司塵拉出距離。
“過來。”命令的語氣。
秦逸可挪動步子。
“師妹站住。”
秦逸可停住步子,隱隱感到氛圍不對,這兩個男人是在為她爭鋒吃醋嗎?想多了吧!秦逸可一拍腦門兒,站在原地道“師兄,趙原,你們聽說了嗎?刀宗宗主在演武山莊召集眾門派,以魔教教主人頭血祭了蒼天,陳宗主,已經正式接任盟主之位!”
如一聲炸雷,震得頭腦嗡嗡作響,林司塵險些站不住。塵埃落定,他人有他人的榮耀,他自依舊背負著寒微的重袱,武林盟主之夢,最終落空。
秦逸可還待描述得詳細一點,隻見趙原往前邁了一步,竟徑直栽倒於地,不省人事。她嚇了一跳,趕緊跑過去,把他扶回了房間。
送走了師兄,秦逸可回到床邊摸趙原額頭,冰冰涼涼的也沒發燒,好端端的怎麼就昏倒了呢?正要去請大夫,趙原醒了,一把拉住她的手“彆走!我隻是太累,讓我睡一會兒。”話音未落沉沉睡去。
秦逸可想到他已經熬了兩日沒睡,恐怕是撐不住了才暈倒,也就由著他。想把手抽回,可他握得太緊,試了兩次沒成功,隻道等他醒來吧,便靠著床頭的柱子小盹,一盹盹到天明。
清晨,趙原醒來,看到秦逸可以難受的姿勢睡了一晚,手還被他握著,有些冰涼。他心疼地抱起熟睡的她,輕輕放到床上。
窗外,雪還在下,樹枝屋瓦,層雪茫茫。
東陽郡,重泉教地堂。
數萬教眾齊集大殿,全身黑衣,以黑紗覆額,雙膝跪地,場麵整齊壯觀,凝重而肅穆
——他們在祭奠他們的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