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凍死不折屋,餓死不虜掠_朕真的不務正業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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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七章 凍死不折屋,餓死不虜掠(2 / 2)

又會有一堆的打著保險名頭的集資者要暴雷了,那些損失了本金的海商、失去了家人的水手親眷、損失了貨物的商賈,一定會把大明衙門給堵了,希望朝廷能給他們做主,主持公道,而那些卷了款逃跑的經紀買辦,本就是改名換姓的業務員,基本上找不到。

保險也好,交易行也罷,這些東西,一旦發展到盈利為導向,集資大於做事的時候,這些社會矛盾就會爆發。

在萬曆維新進行到第十三個年頭的時候,大明現在麵臨的所有問題,都是新的挑戰,需要在這些挑戰之中,不斷地尋找衝和之道。

大明在經濟上存在著兩個派彆,一個主張更多的貨物,一個主張更多的貨幣,大抵就是務實派和務虛派,顯而易見,主張更多貨幣的務虛派,賺銀子的速度更快,而且承擔的風險更小,習慣了賺快錢,就再也不會願意去賺慢錢了。

看到務虛派能賺這麼多銀子,務實派也會慢慢變成務虛派,最後整個鬆江府都變成群魔亂舞之地。

姚光啟不知道如何是好,而大明皇帝似乎也不打算過分的乾涉鬆江府的變化,這裡是大明新政的試驗田,也是大明國朝經濟上,最大、最重要的戰場。

任家和楚家倒了血黴!這是上海縣百姓馬上就知道的事情。

當天緹騎帶著衙役們就把兩家給再次圍住,而後開始抓人,不是踏平,而是抄家,很快衙門就貼了榜,公示了兩家的犯罪事實,證據十分確鑿,尤其是任家以保險的名義搞集資、地下錢莊放錢這些,都是波及甚廣,受害者極多,路邊的狗,見到了都得啐兩口再走。

任家和楚家犯罪的事實,是十分清楚的,民間普遍都非常認可,但上海縣有傳言,任家和楚家倒了黴,是大將軍戚繼光在皇帝麵前,狠狠的參了他們一本,因為楚家的大公子楚中天,得罪了不能得罪的貴人,才招惹了禍患。

上海縣百姓無不拍手稱快,戚繼光雖然到北衙近二十年了,但還是那個急公好義的戚繼光,遇到了不平事,就要處置,而那個胡鬨的黃公子,雖然紈絝了些、喜歡仗勢欺人了些,但在紈絝的時候,維護了公平和正義。

相比較公平正義得到了實現、大明這架龐大的國朝機器的糾錯機製還在順暢運行,民間普遍更相信‘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這個劇本,覺得這個劇本更加合理。

北衙意見簍子林輔成,回到了自己老家鬆江府,但是他已經完全不認識這裡了,走在街上都有些迷茫,離開日久,那些熟悉的街道,全都已經翻新,青石街道也都是硬化後的路麵,路邊的行道樹都已經亭亭如蓋。

這種陌生,讓林輔成參加上海縣燕錚樓聚談的時候,又又又一次遲到了,上海縣比北衙還要豪奢,注定了上海縣比北衙還要堵,林輔成被堵住後,自己下了車步行前往燕錚樓,結果迷了方向,繞了個大圈子,所以晚到了一些。

“諸位海涵,海涵,許久沒有回來,在這翻天覆地、日新月異的上海縣,都迷路了。”林輔成對著四方拱手,而後大咧咧的坐下,看向了台上的三個人,笑著對李贄問道:“這二位是?”

“這一位是聞道先生馬經綸,這一位是公安派陽春社袁宗道。”李贄介紹了來人,這個馬經綸是個舉人,而且馬上要入京參加科舉考試了,而袁宗道這是公安派三袁之一,都是有名的意見簍子。

林輔成看了一圈戲台下,都是鬆江府的才子,讓林輔成比較意外的是,除了才子,還有佳人,幾乎每個才子都帶著女伴,這和過往聚談的氛圍完全不同。

一群大老爺們搞聚談,很容易喊出你們的家人也很苦吧這類的口號來,所以,大明的聚談,必須要攜帶佳人才能參加,防止氣氛過於嚴肅。

林輔成歎了口氣,這幫才子佳人,個個爭奇鬥豔,他們壓根就是來鬥富的,看看身上那一大堆的零碎,就知道,這些才子們的心思,根本不在要聚談的內容上,而是在這些佳人身上,如何在佳人麵前壓彆人一頭,才是他們參加聚談的目的。

不過也好,每個人入場都是要買票的,聚談是要花錢才能來的。

李贄的神情非常放鬆,因為天字號包廂窗戶是關著的,證明裡麵沒人,大明皇帝今天的行程是去閱視鬆江府鐵馬廠,姚光啟來到了上海縣,辦的第一件事,就是懸而未決的鬆江府鐵馬廠,落戶到了上海縣。

華亭、青浦、上海、浦東四個地方,爭搶這個鐵馬廠,姚光啟憑借著自己和工黨黨魁王崇古的特殊關係,獲得了鐵馬廠落戶上海縣,這可是皇帝都親自關心的項目。

姚光啟能力出眾,把這個鐵馬廠弄得有聲有色,已經可以生產升平三號,三十匹、十六匹、十匹馬力三種類型的鐵馬,每年預計產量達到了一千台。

皇帝不在,林輔成就是口出狂言,也不會被皇帝給親自聽去了。

“林大師來的剛好,我們剛才在討論,大明興文匽武。”馬經綸頗為平靜的說道:“我是老學究,我還是覺得興文匽武,乃是定國安邦之策,興文匽武沒錯。”

袁宗道點頭說道:“我的觀點和聞道先生是一致的,若有朝一日金榜題名,到了萬歲麵前,我也是這個說法,興文匽武,對國朝有益,振武,適可為止的好,再給更多,就會有麻煩。”

李贄有點無法說服馬經綸和袁宗道,這兩位,十分的固執。

“我認可二位的觀點,的確,興文匽武沒錯。”林輔成非常認可的點頭說道,這是他一貫的聚談方式,肯定並且支持對方的觀點。

“我認為興文匽武沒錯,是因為曆朝曆代,漢唐宋明,無論製度如何變化,都有一個共同的認知,那就是大一統,不是大一統的兩宋,被我明文人嘲弄的體無完膚。”林輔成首先表明了自己為何支持,是有非常明確原因的。

大明的士大夫動輒遠邁漢唐,對兩宋的態度,多數是吸收經驗教訓的批評為主。

“額,大一統和興文匽武有什麼關聯嗎?”馬經綸有點懵,他和袁宗道的論點,多數都是站在了俠以武犯禁之上,武夫的權力過於強橫,就會影響江山的穩固,對皇帝形成直接威脅,左右朝堂政令執行。

這林輔成一上來,就把問題上升到了大一統的高度來,搞得馬經綸都有點驚慌。

這個格局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為什麼曆朝曆代都強調大一統?這個大多數人的認知是怎麼來的呢?”林輔成看向了所有人,開口說道:“因為大一統就意味著穩定,就意味著邊疆穩固,腹地不會發生強度很高的戰爭,意味著萬民的生活能夠基本維持下去,寧做盛世犬,不做亂世人。”

“北宋末年,有一個女詩人,名叫李清照,她的前半生無憂無慮,一如她那首詩,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儘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可是這世道忽然就變了,金兵來了,到了晚年,她的境遇也如她那首詩,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

為何要大一統,因為邊疆會穩固,腹地不會發生大規模的戰爭,生活就會安定,當天傾地覆時候,哪怕是勢要豪右出身的李清照,也會過的無比淒慘。

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林輔成極為感慨的說道:“曆朝曆代,軍兵,都是不穩定的一部分,我們看一看先秦到現在的軍兵吧,先秦時,春秋戰國無義戰,動輒舉國之力興兵征伐,萬民凋零,到了漢時,這日子終於安穩了下來,這軍兵就成了世家的鷹犬,西漢末年,王莽篡漢,東漢末年,十八路諸侯烽火狼煙,不就是世家掌強兵嗎?”

“漢以強亡,漢的確很強,可是,生靈塗炭。”

“兩晉時候,司馬家引了胡人充實中原,因為戰亂造成了極大的人口短缺,結果鬨出了永嘉之亂,西晉兩個皇帝被俘。”

“魏晉南北朝,荒唐了數百年,終於到了隋唐,以府兵製為主的關隴世家逐漸崛起,隋唐的建立,隨著科舉製的建立和完善,世家雖然仍然有著莫大的影響力,但已經今非昔比,直到唐中晚期,黃巢徹底把世家掃進了垃圾堆裡。”

“可唐朝末年,五代十國,軍兵強橫,鬨出了多大的亂子來?不必細說,以至於到了兩宋,矯枉過正,在兩宋朝廷眼裡,武將、武人的威脅,比胡人的威脅還要大,最終鬨得天下亡於胡虜之手。”

“該不該興文匽武,該。”

林輔成十分簡單的梳理了下,為何大一統和興文匽武會聯係在一起,大一統是人們追求穩定美好生活的共識,軍兵作為不穩定因素,興文匽武,成了必然,這是曆史教訓,魏晉南北朝足夠的荒唐,一點都不美好,五代十國,所有人都可能成為軍糧。

“林大師,高見啊!”馬經綸十分誠懇的說道。

林輔成繼續說道:“其實北宋滅亡,宋欽宗和宋徽宗北狩之後,在山河破碎激烈的矛盾衝突中,以嶽飛為代表的底層出身的武將,開始尋找軍兵在江山社稷中的意義,而且嶽飛找到了,在目標上,是收拾舊山河,在軍紀上,提出:凍死不拆屋,餓死不虜掠。”

“本來,關於軍兵社會地位、權利、責任、義務的思辨和演化,應該在南宋初年的紹興年間完成,嶽飛做得很好,神武後軍軍紀嚴明,能征善戰,如果紹興十年,沒有那十二道金牌,大宋軍重新奪回京城,以嚴格的軍紀來約束軍兵,保家衛國的義務深入人心,演化就可以成功了。”

“但是這一切,因為宋高宗在慣性之下,對軍兵天然不信任,一切的一切,在紹興十一年,宋高宗下旨將嶽飛處死的時候,戛然而止了。”

馬經綸和袁宗道互相看了一眼,林輔成這話,他們聽出了些彆的味道來。

“軍紀不良,四處殺良冒功、打家劫舍、兵過如篦的軍兵,當然要興文匽武,可是軍紀嚴明,甚至連被人打了,都不肯還手,隻因為對方是民,比如秦忠科;彆說打家劫舍,甚至願意以血肉之軀,抗天地之力,比如出巡抗汛的浙江九營,這樣的軍兵,就不該興文匽武。”

林輔成非常肯定的說道:“既然履行了義務,就該享受應得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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