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準曲起指節在桌台上輕叩了兩下,目光陰沉的看著萬淮山,“將你在西北做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來。”
萬淮山心裡到底還是顧念母親和長姐,他垂下眼皮,遮住晦暗的眼睛,啞聲道,“下官初見王爺時便覺得您一身貴氣,不似一個小吏,於是安排了人去上京打聽,果真您的身份另有玄機。”
“對下官來說,您不啻於一架登天梯,便想拆散您和裴姑娘,將嬌容送到您身邊。”霍準沒想到,許嬌容出現在漳源縣,竟也是萬淮山安排的。
“之後呢?”他眼神裡仿佛摻了冰渣,沉聲追問。
“嬌容實在無用,下官斥巨資送她去跟青樓裡的花魁學了一個月的媚術,她都未碰到王爺一根手指。下官隻能鋌而走險,將主意打到陸鴻鳴的身上。”
“不過,裴姑娘到底是小郡主的生母,下官並不敢真的讓人玷汙她,那日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下官命人偽裝的。”
聽萬淮山說到這裡,霍準一直繃著的心弦總算卸下。
在得知幕後之人是萬淮山時,他就猜到以他對裴若蘭的心思,應該不會真的讓陸鴻鳴侵犯她,如今聽他親口承認,他徹底的鬆了口氣。
之後萬淮山將自己的安排一一道來,說完後,他以頭觸地,趴伏著道,“一切罪責都在下官,是下官貪心不足,才做下這許多錯事,無論王爺如何降罪,下官都沒有異議,隻求您放過家慈和家姊。”
霍準睨了萬淮山一眼,無情道,“本王給你一個時辰交代後事,若是一個時辰後你還活著,休怪本王不留情麵!”說罷,他起身朝外走去。
霍準鋒利的袍角掃過萬淮山的臉,萬淮山按在地上的手指微微泛白,直到霍準走遠,他才抬起頭,漆黑的眼中儘是暗沉。
“大人,”管家上前將萬淮山扶起來,戰戰兢兢道,“這件事要不要和知州大人說一聲。”
“不必了,”萬淮山輕聲道,“長姐素來顧念我,如今我不得不顧念她。”
管家聞言,囁嚅了下嘴唇,“那您可要去瞧瞧老夫人?”
萬淮山輕磕了下眼皮,搖搖頭,旋即又道,“我記得三堂叔家排行十七的孫子父母皆亡,跟著三堂叔老兩口艱苦度日,等我去了,你便告訴母親,將那個孩子過繼到我名下,由他承繼萬家,為母親養老送終。”
管家忍不住抹了抹眼淚,“老奴都記下了,”頓了頓,他又忍不住歎息道,“您當初若是沒有動這些心思那該多好!”
萬淮山勾了勾唇,“哪個男人眼裡沒有青雲路,心裡沒有冰肌玉骨、明眸善睞的美人,我既然敢賭這把,就承受得住這個後果。記住我說的話,你退下罷!”
管家又深深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才躬身退了出去。
一個時辰後,萬淮山自縊於書房。
霍準回到甜水井巷子時,已經是子時,寢房的燈亮著,他斂去臉上的寒色,往裡走去。
“你去哪裡了?”裴若蘭赤腳站在地上,一看見他便問道。
霍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雪白的腳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直接將人抱了起來往羅漢床走去。
將她放下後,他在她身邊坐下,“怎麼不穿鞋就跑出來了?”
裴若蘭縮了縮如玉一般的雙腳,皺眉道,“我醒來後沒有看見你,有些不習慣。”
“本王去了趟萬家。”
裴若蘭眉眼一黯,呼吸微微發緊,“萬淮山怎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