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阮緊接著說道“古人品畫,分為能品、妙品、神品、逸品。其中最高境界的逸品,是奇思異想加上妙手偶得得結果,達到一種畫到生時是熟時的境界,旁人無法隨意模仿。而要品評這以上四品,須以南朝宗炳提出的‘澄懷味象’法。”
“這又是什麼?”白婉婉看唐阮說得一套一套的,不禁有些好奇。
“澄懷需要讓人保持一顆最客觀的心,不帶有主觀情感,像一張白紙,接受繪畫者創作時的原始感受。味象則是品味作品,有時那種感受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是十分個人或具有個性的。因此,有的人認為徐悲鴻的馬最為上品,有的則認為潘天壽的山水最佳。就像吳冠中老先生說得,逸品中的逸字代表著自由、無關世俗的品味,而不是顧小姐這樣,畫還未品就已經靠畫中之物將畫分個九等。”
顧青葙已經變了臉色,剛想辯駁。
唐阮繼續說道“若是學畫的人都像顧小姐這樣趨於世俗規定,那飛禽走獸蟲魚鳥蝦可就沒人畫了。咱們也見不到齊白石先生《蝦》那樣的珍品了。”
顧青葙有些氣極敗壞“就算你說的在理,那你倒是說說,這畫假在哪裡?”
唐阮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再說絹色,真絹色淡,即便絹破損嚴重,但畫作流露的精神,包括色彩依舊如新,當然,若是佛像之類,經過香煙熏損必然絹破畫損,此類再論。而歲月更迭之下,畫作卷軸兩頭的絹必然會裂開,這幅畫雖然作偽精明,但隻要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這幅畫絹色上雖然花了功夫,但卷軸卻弄巧成拙。若是不信,隻需要快刀直過卷軸,就會發現絹會起毛,指甲去掐的話,紋路依然堅韌,必定是假畫無疑。”
顧青葙已經掛不住臉了,指甲嵌進手心,她心裡虛了。
白德景依舊瞧不起唐阮的樣子,但眼裡已經來了興趣“小嘴叭叭的倒是能說,還有其他的嗎?”
唐阮衝他笑笑,點了點頭“現代人鑒定書畫以落款收藏或鑒賞圖章為依據,但實際上,古人所作書畫多不落款,即便有落款也是在紙背或者邊緣,裝裱時一般會被裁掉,後來有人會在石縫或者樹乾間落款,但字很小基本會被忽略。落款題字的風尚是在宋末才開始的,所以這畫,隻從這幾個方麵來說,就不是真品。”
“好,說的好!”其他人有些回不過神來,杜旗峰率先笑而語出,滿臉的讚賞之意。
他這麼一說,這畫是真是假,大家也都有了定論,顧青葙一臉頹敗之意,看向唐阮的眼神像射著刀子。
桌上眾人也都心知肚明,這兩人功夫深淺,隻一幅畫就高下立見,再比下去,隻會傷了顧家的麵子。
剛才唐阮那一番講解,白婉婉對她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直接略過顧青葙問唐阮“那這塊玉呢,真的假的?”
唐阮看向顧青葙“顧小姐覺得呢?”
顧青葙眼中含刺,不想跟著她的話走,此時魏青黛跳出來打圓場“行了行了,還真比啊,兩個姑娘家都不要麵子的啊,我看這比賽就算了,大家都快餓死了。”
杜旗峰眼神在顧啟榮身上輕輕掠過“也是也是,清川,你和青葙去催催,讓廚房趕緊上菜。”
顧啟榮一個眼神過去,麵色溫怒“青葙,唐小姐是客人,聽你杜爺爺的。”
顧青葙瞪了唐阮一眼,不情不願和杜清川出去了。
兩人一走,白婉婉又高興了“唐阮,你倒是說呀,這玉是真的假的?”
剛才那一出唐阮也清楚是為了什麼,此刻,她看了一眼杜旗峰。
杜旗峰倒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既然婉婉問你,你就告訴她吧。這小丫頭啊,不達目的不罷休,你不告訴她,咱這頓飯都彆想吃清閒。”
唐阮笑著應了,乖巧得要是慕其琛在場能嚇得瞪大眼睛。“應該……是殷商時期傳下來的硬質白玉雕吧。”
白婉婉睜大了眼睛“哇,很值錢吧?”
唐阮笑“你看這塊玉,由甩袖的仕女和展翅而飛的神鳥構成一環,又用細陰線刻畫了比較複雜的發型,前為及耳短發,後麵卻是綁成三段的及腰長發,仕女衣裙上又刻出細如發絲活靈活現張嘴吐舌的龍。再看她的衣袖上刻出的神鳥生動活潑,值錢不值錢不清楚,但這個玉雕展現了當年婦女的衣服樣式和紋飾,具有很高的文物參考價值,是很有意義的一件收藏品。”
唐阮聲音不大,但足夠在座幾人都聽得清楚,除了白婉婉,其他人都是神色各異。
“那這個呢!”白婉婉一臉傾慕,指著那個荷包。
唐阮看了眼顧啟榮的臉色,見他臉色沉沉?一臉不悅,深知自己不能再多說了,要不今天就真讓顧家沒了麵子了。
她皺了下眉頭,沒多說話“這個……我看不出來,畢竟咱們唐家還是以製瓷為主。”
杜旗峰看了她一眼,還想讓她繼續說。
白德景卻笑著開口“一個破荷包。老杜你也拿出來丟人。不如送給我家婉婉玩吧~”
唐阮心中鬆了口氣,有些好奇這白德景上來就氣勢洶洶的,這回卻又有意無意的給她解圍?
杜旗峰臉色愣了一瞬,但馬上恢複原狀“你呀,行行行,婉婉喜歡就拿著玩吧。”
那東西小巧可愛,白婉婉也不管真假,欣喜的抓了過去獨自把玩,唐阮卻是替杜旗峰肉疼,乾隆以前的補子,繡紋又是高貴的仙鶴,價格至少在6000美金以上,白德景也好意思,輕飄飄一句話就給人家拿去了。
此時杜清川和顧青葙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