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華!
“娘,娘……”
莫如雪在睡夢中囈語,她的眼角有淚水滑落。
“不要……不要……”
那年寒冬,她和娘一起被趕出莫府,流落街頭,衣不蔽體。當家主母何氏誣陷娘偷用印章私自取用銀兩,要將娘處死,而父親莫旻卻在一旁冷眼旁觀——不,準確的說,是何氏得到了莫旻的許可。
雪花融化打濕祠堂外的地麵,和娘、二哥還有於媽媽已在濕漉漉的地麵上跪了兩個時辰,寒風一吹,隻覺冰冷刺骨。何氏和莫旻在祠堂回廊下坐著,身旁是正添木炭的暖爐。
院子裡的梅花開了,枝頭上,大片的梅花傲然怒放,朵朵紅花爭相鬥豔,綻放著勃勃生機。隻可惜,如此美景,卻無人欣賞。
何紛漪身披長襖,端一盞熱茶,唇邊露出冷冷地笑意“賤婦閻氏,偷用本夫人之玉印。來人,杖二十!”
閻簌穿著單薄的衣服,跪在地上不停辯解,她蓬頭垢麵,發絲貼在臉上,嘴唇凍得青紫“老爺,妾身冤枉,妾身並未偷用大夫人的玉印。”
亮晶晶的銀條掛在落光葉子的樹上,屋簷前凝著長長的冰柱,晉國的冬天總是雨雪紛紛。冰冷的雨雪打在臉上,滴進心裡,侵入骨頭,然後在體內慢慢擴散,直到沁入心脾,直到血液凝固。
“竟然還敢狡辯!”
何紛漪狠狠地瞪了閻簌一眼,轉頭示意下人把庫房銀兩的取用記錄拿出來。木炭在爐中劈啪作響,莫旻腰間掛著統軍令牌,威風凜凜的端坐廊下。他眉宇間藏著冷漠之色,手裡的書冊隻胡亂翻了幾頁便被重重扔到地上。
閻簌慌忙重複道“妾身真的沒有偷用大夫人的玉印!”
莫旻指著書冊,怒道“胡說。取銀兩的人是你,用銀兩的人也是你,就連玉印亦是從你房中發現的,你竟還敢說自己冤枉?”
刺骨的寒風中,人們的呼吸化成一股白煙,仿佛炊房冒出的縈縈霧氣。閻簌不可思議地搖頭,儘管早已狼狽不堪,但她的那雙眼睛依舊明亮而深邃“老爺,你不信妾身?妾身真的未偷玉印……”
肆虐的寒風在耳邊呼呼作響,跪在雨雪中的四個人,一動不動地與嚴寒抗爭。如梅花般,他們在冰天雪地中的孤傲,絕不動搖。
“證據確鑿,我自然不會信你,”莫旻臉色鐵青,他冷哼一聲轉向何紛漪,語氣平緩地說道“就依大夫人所言,杖二十,直到閻氏承認為止!”
四人的發梢已結冰,他們不停地顫抖。冰天雪地算什麼,比隆冬更冷的,是無情的人心。
一直跪在地上的莫齊秋突然抬頭,他大喊道“什麼證據確鑿,娘分明是冤枉的。何氏,是你故意誣陷娘!”
莫如雪也附和著喊道“二哥說的對,娘是冤枉的。何氏,是你故意刁難!”
於媽媽想捂住兩個孩子的嘴,卻被孩子們推開。莫如雪和莫齊秋站在院子裡,指著何紛漪大罵。
“何氏,你才是賤婦!”
“何氏,你憑什麼誣陷娘!”
何紛漪氣得全身顫抖,板著麵孔怒吼“來人,二公子和四小姐語出不敬,先杖責二十。”
她朝身旁的下人做了個手勢,七八個壯漢分彆把莫齊秋和莫如雪拉開,將他們按著趴在地上。莫旻則在桌案前悠閒地喝茶,嘴角滿是冷笑。
“不,不要……”閻簌煞白的臉上淚珠一滴又一滴,隻是眼淚最多落在地上,不會落進任何人的心裡。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們嗎?”莫旻的一雙鷹眼死死的盯著閻簌,森冷的聲音讓人心悸“賤婦,你如今已不再是閻府的小姐了,你是莫府的二夫人,是一個犯下罪行的人。”
粗大的木棍即將打在莫齊秋和莫如雪身上,何紛漪露出殘忍的微笑。那勾起的紅唇,比祠堂中的梅花還乍眼。
閻簌不停地磕頭,地麵染了血色,她央求道“老爺,老爺住手,不——老爺開恩,老爺開恩……賤妾知罪,玉印是賤妾偷的。賤妾死不足惜,請大夫人放過賤妾的一雙兒女,饒過他們。”
莫旻抬手製止那七八個壯漢,莫齊秋和莫如雪被鬆開。他饒有興致地看著兩個回到閻簌身邊的孩子“夫人,閻氏認了,你說接下來應該如何?”
何紛漪揚頭道“老爺,依我看,將此賤婦逐出莫府算了,還有她生的兩個小畜生,一起逐出去罷。”
雨雪漸小,剛才舉著木棍的七八個壯漢排成一排站在梅花樹下。所有人,都在等閻氏他們離開。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回蕩在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