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蘭諾!
下班回家的路上,男孩依然是忍不住望向了那個他待了許久的雜貨鋪。
晚上九點,雜貨鋪自然早已關門,但男孩總是幻想著它依然亮著燈光。
他想要再見一次老板,向他誠懇地道一次歉。可他又害怕遇見老板,害怕見到他時手忙腳亂徒增笑話。所以他總是會繞路走到雜貨店附近,卻又會像隻受驚的兔子飛快的跑走。
今天的他實在太過疲憊,所以隻是遠遠地望了一眼,就折返回教堂。
已經關上大門的雜貨鋪裡,是不是像他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那樣雜亂不堪?那個不加多問就收他工作的老板,是不是每天還是那麼懶散地躺在椅子上看著小說?
杉杉的將來、卡特的話語、花火鶴的異常、被埋藏的衣服……思緒如同一鍋沸騰的湯料,越加越混雜,最後嘗不出任何味道,隻覺苦澀難咽。
已經入夜,街道上的行人明顯的少了許多。自從聯邦軍隊空降之後,巨岩城就開始實行宵禁。六扇城門晚上十一點關閉,早上六點才會開啟。這一件事情也引起了很多冒險者的不滿,但即便不滿他們也不敢發出什麼怨言。
畢竟城門之外三十一萬名軍人可不是一串單純的數字。
可這麼一個龐大到令人膽顫的隊伍,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在用水磨的工夫嘗試去得到一件寶物。這也讓那些根本不了解“世界至寶”究竟意味著什麼的平凡百姓,也不禁開始感起興趣。
以人力壓製自然之力,以三十一萬又百零五名強大的武者作為一個氣運大陣,去奪得這件時隔六百年重新出世的世界至寶,甚至是改寫整片大陸的格局。
不過這一切對於男孩來說太過遙遠。平日裡光是忙著教堂孩子們的事情就已經有些吃力的他,怎會注意外麵世界正在發生怎樣一個巨大變故?
南區的“垃圾洞”裡,夜晚一如既往得奢靡而又喧鬨。人們將他們遮掩住的肮臟傾斜於此,將白天帶上的麵具撕扯下,在這兒儘情地釋放著自己的欲望。男孩小心地躲過一個又一個行色匆匆的路人,在大路的一個分叉裡拐進一個黑黢黢的小巷裡,借著月色輕車熟路地朝著教堂方向走去。
垃圾洞是一個奇怪的地方。跟著大路走的區域看上去光鮮亮麗,有著各式各樣的銷金場、煙花地,來往行人雖說不是大富大貴卻也算得上是有些富裕。而大路兩旁是不是缺出來的一口小巷入口,卻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出入口,越往裡走越是僻靜無人陰森詭異。
這些小巷像是蟻穴的一個個入口,容納了無數見不得光的螞蟻。一塊鍍了金的蛋糕,切開裡麵全是汙穢。
這樣的一個地方,竟然還有一處破舊的教堂,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即便教堂並未處於垃圾洞的中央,也從未有任何人去拜訪過它,可它的存在就像是一塊惡性腫瘤,讓其他生活在垃圾洞的人感到惡心。
若是真有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垃圾洞裡的人死之後一定會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給了老子什麼狗屎命運。
說來也怪,從來沒有人去找過教堂的麻煩,即便他們看到那個尖頂建築都要犯嘔。
喜樂賭場的三層,是王喜樂專用的辦公室。
踏入震嶽階的王喜樂,憑借一身能打能抗又能算計的本領,在這個垃圾洞裡硬是創出一個小天地。隻不過他的身材屬實與尋常武者不大一樣,小山一樣的贅肉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個大肚便便的普通商人,平日裡總是笑嗬嗬的臉龐更是容易讓人心生親近。
隻有熟悉他的人知道,那麵笑臉之下究竟是怎樣一個心狠手辣。
金碧輝煌的辦公室裡,擺放著千張樹做成的桌子,血鐵鑄成的盔甲,以及文木製成的書櫃。桌上擺放著不曾用過的極西天宮特產的文房四寶,書櫃裡裝著從未翻閱過的小說傳記圖鑒史書。
王喜樂坐在金楠木編成的木椅上,忍受著屁股被咯的疼痛,一件一件地審閱著這個月的流水單子。
敲門聲響起,一個精瘦老者走了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樓大廳潮水般的吆喝聲與交談聲。老者把門關上,在重歸安靜的辦公室裡低聲說道
“衣服找到了,一個冒險者在一處密林裡感知到了魔法波動,結果發現是我們賭場的衣服。”
王喜樂眉頭一皺。賭場裡突然少了兩人,結果一個人的屍體在垃圾堆裡被找到,另一個人至今毫無蹤影,這件事情已經淪為其他場所的一個笑柄。於是他頗為不爽地說道
“衣服找到了,那人呢?”
精瘦老人頓了一下,認真地說道
“人是教堂那邊的。”
王喜樂一愣,猛地爆出一聲大笑,全身的肥肉都跟著他的笑聲上下抖動
“村山老哥,你逗我呢,一群小屁孩能殺人的?你的追蹤術出問題了吧!”
老者搖了搖頭,嚴肅道
“我用炎術前途作為擔保。況且喜樂兄我和你已經熟識了那麼久,我像是會開這種玩笑的人嗎?”
王喜樂的笑臉逐漸凝固,沉默了片刻,冷冷地問道
“真的是那個教堂?”
“千真萬確。”
“那個老東西真的死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經死了。”
“那他們怎麼做到的?”
村山老人一抬眉毛,微笑著說道
“這兩個人應該是激醒了那個女孩的魔法天賦。我在那具屍體上感受到了一絲微弱的雷電氣息。”
王喜樂啞然
“剛覺醒就有這樣的能力?這天賦得要是多高?”
村山老人拍了拍手,笑容更顯慈祥
“所以,扼殺於搖籃之中就很有必要了。扼殺一個天才的快感,可是很難體會到的。”
王喜樂站起了身,心中念頭不斷閃爍。
自從那個瞎眼院長死了以後,垃圾洞裡的人不是沒有對那座教堂動過心思。一座占地極大、有著一個不錯框架的建築,隻要稍加修繕裝飾就能成為一個完美的新店。
在教堂裡行苟且之事,對於許多人來說更是新鮮刺激無比。
隻是這麼做牽扯實在過多,沒有人敢率先出手。垃圾洞這麼大,教堂又是那麼明顯,誰先動手,誰就容易落下口舌和把柄,容易成為眾矢之的。垃圾洞裡的人有野心,但更多的還是小心謹慎。這樣一處蝦米也能吃掉鯊魚的詭異地方,早就讓這些居於高位的人們培養出了小心駛得萬年船的性子。
更何況,沒有人能夠擔保那個詭異到極致的老瞎子留有什麼後手。
沒人知道那個老瞎子的來曆,也沒有人成功對老瞎子出過手。嘗試過的人都已經長眠於這座巨大的洞窟之中。
這樣的糾纏和平衡之下,反而讓教堂成為最平穩的區域。
“那麼,我們用這個作為緣由,把教堂占下來呢?”
王喜樂皺了皺眉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