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兒的脾氣有點倔,平日裡也有一些壞習慣。雖然她是一名隊長,但最近時間特殊,如果你能攔著她不讓她往軍營跑,我記你大功一件。”
其餘幾個軍官聽了,竟是各個點頭表示讚同。這些人都知道,那個十五歲便要踏入震嶽境界的小姑娘究竟是多麼重要的一根苗子。甚至還有人認為,再過十年,曦暮就會成為帝國第一位女將軍。所以這個時候一定不能讓曦暮出任何紕漏,務必保證她的安全。
希斯拉出凳子坐下,拿起羽毛筆蘸了蘸墨水,便寫下一封說明情況的信件,交給男孩道
“她平日裡住在北城區一片,記得不錯的話應該是一家叫‘莉莉娜’的酒館裡。如果她惹了麻煩,還望你多多擔待。”
希斯不清楚男孩的根底,但他很清楚卡特對男孩的關注,所以語氣也格外的平和親切。男孩一愣,接過了信封,下意識交給了卡特。
卡特歎了一聲,接過了信封,對著希斯點了點頭感謝道
“來日若是有空,務必來星風學院一趟。”
“一定一定。”
兩人皆知此為客套話,表麵上寒暄一陣後,卡特便帶著男孩離開。
男孩走出軍帳前回頭看了一眼,幾名軍官皆是擦了擦汗水,眼神隱晦地盯著卡特的背影。希斯注意到了男孩的眼神,朝著他和善一笑。不知為何,男孩覺得不能久留於此。
男孩抓好卡特的手臂,在卡特的提醒後閉上了眼睛封閉一感,好讓自己能更快恢複。
熟悉的撕扯感與眩暈感,男孩倒是已經沒有嘔吐的欲望。接連這麼幾次,他竟迅速地適應了。
等到了東門,卡特突然轉頭對著男孩說道
“你放心,我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被學院懲罰的。嗯……應該說不會被懲罰太多吧。”
男孩將信將疑地看著卡特,隻信了一半。
卡特沒有多說什麼,拍了拍男孩的腦袋,感慨道
“彆總是為了彆人想,有時候多為自己想想吧。你的命是你的,不是彆人的。我這個老頭活了都有八十多年了,還沒輪到你這個小屁孩幫我操心的份。”
男孩低下了頭,終於還是收下了老人遞過來的信封。
在卡特的人生之中,他鮮有無法理解之事,眼前的男孩可以算上一件。
一個已經自身難保的孩子,為什麼卻在用儘全力為他人而活?這樣環境出來的孩子,非但沒有染上一絲一毫的惡習,卻是真正得像那書中描述的聖人一般。這樣的孩子,怎麼會有如此心智心態?
卡特歎息一聲,不再多說什麼。他在收到學院來信的時候就已經大吃了一驚,如今的感慨不過是附加的小菜罷了。
不過他一想到馬上還要跑去塔克讚聯邦駐紮的地方去通告一聲,他就覺得頭大。
生命永恒出世這件事,誰都想從中分一杯羹。隻不過大家都偷偷摸摸地想要渾水摸魚,就你塔克讚聯邦堂堂正正地在帝國頭上拉屎,鬨得局勢頓時不明朗了起來。到了這片平原也不正式開戰,就是每次都偷偷摸摸地尾隨帝國軍隊放放冷槍,被發現了就立刻逃跑,將惡心人發揮到極致。
這種擺明了就是來搶東西,甚至還在等你把東西先找出來的強盜,簡直讓帝國軍人抓狂到頭炸,也讓作為記錄者的卡特啼笑皆非。
塔克讚聯邦的空間大魔導可以說是全大陸都極其稀有的寶貝。雖然突破不了帝國的國域領域,不能直接在帝國疆域內開辟空間通道,但在這片世間共有的納措平原淺層開出一個通道卻是足以辦到。更何況塔克讚聯邦派來的正是軍隊裡以諜報與奇襲著稱的“癩”,這塔克讚聯邦的特彆行動隊,橫跨了整個帝國版圖來到了納措平原,將機動性與惡心人發揮到了極致,如同一條滑溜無比的泥鰍在帝國麵前不停蹦躂。
不過考慮到塔克讚聯邦建立的傳說、曾經帝國內部的那場巨大分裂以及那些流傳於小說軼事中的‘野史’,如今塔克讚聯邦的掌權人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卻又是不難想象的。隻不過這種仿佛丟了一坨黏人的大糞到彆人陣營裡的事情,總是讓人有些啼笑皆非。
誰能指望這兩千人在與帝國大軍衝撞的時候掀起什麼大波浪?無非是告訴大搖大擺地帝國你的老婆我也盯上了,不好好看住就要被我睡了。而當帝國發起狠來,這支特殊作戰部隊就立刻化整為零,用‘一盤散沙’迎接帝國的鐵拳,讓那些想要一鼓作氣擊潰他們的帝國軍人發現一股力氣全打在了空氣上,更加讓他們心裡發悶。
釣上了的魚不小心滑溜脫手,在入水前還要在岸上蹦躂一下才回水裡,這氣不氣人?
東門門口並沒有密集的居民住宅,而是有著大片空地與耕地。巨岩城的曆史裡共經曆過十二次獸潮,作為最先迎接獸潮的自然便是東城這片區域。學聰明了的巨岩城居民自然就把這片區域空置,隻有最底層的才會選擇居住在這片區域。
“垃圾洞”是人們傾倒欲望和汙穢的場所,而這裡則是被人們遺忘的場所。
卡特叮囑男孩在這裡稍等片刻,他去去便回,留男孩一人待在這裡。
男孩終於能夠好好地打量這一片區域,他雖從這經過兩次,卻從來沒有注意過這裡的細節。
這片區域距離主城區約有兩公裡的距離,隻有幾棟零零散散的屋子孤零零地矗立著,反倒襯的這裡有些人煙罕至。
從世界各地前來的旅行者和冒險者絕大多數會選擇從最繁華的西城區域進入,於是西城門口商鋪與酒肆最多。東城門也可以很熱鬨,每天出入的冒險者的數量也極其龐大,但卻依然沒人敢在這裡投資商店飯館,都在兩公裡外的主城邊緣紮堆。不過到是會有小攤小販推著餐車來這小賺一筆,最多也就是來這賺一賺快錢。
耕地上的作物正靜悄悄地成長著,飼養的雞鴨鵝豬在各自棚子裡安靜地守著。牛羊則是飼養於城外,牧場主人看來是趕早出去,小屋房門緊鎖。
這片土地像是曾飽經蹂躪,隻剩一息緩緩地恢複。
這個時間點,已經有冒險者開始出城,但他們都行色匆匆,並不會注意這片有些蒼涼寂寞的土地。他們的世界是快意恩仇,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是廣闊無垠的世界,怎會注意這片荒涼。
男孩也是,他看著這片土地,隻覺得心口壓抑難受,不想再去多看。
下一刻,卡特就已經站到了他的身邊,正如卡特所說,去去便回。
隻是卡特臉色有些發黑,一想到聯邦那個掛著欠扁笑容的年輕指揮官,他就想狠狠地朝那臉來上一拳。
年紀輕輕說話卻是陰陽怪氣,著實讓雷大魔導憋了一肚子氣,原本沒做虧心事的卡特,硬是讓他說的像是做了天大的偏袒事。
男孩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卡特一眼,又趕緊低頭避開卡特的視線。這個小小舉動害的卡特心中憋屈又加一層,再一想到學院寄來的信上內容,卡特隻想捶胸頓足大喊幾聲去你媽的。
放出的狠話就如那潑出去的水,既然說了自己無事,那就要擺出一副無事的樣子,黑著臉像什麼話。於是卡特隻能擠一擠笑臉,拍著男孩的肩膀說小夥子以後多多努力,以後一定能有大出息。
這短短半天,林大魔導就已經違拗心境數次,已經比幾年加起來都要多了。
等兩人回到宅邸,已是半個小時過去。跟著伢上了三樓的臥室,進了屬於自己的房間,男孩突然渾身失去了力氣,躺倒在大床上。
正如卡特所說,床又軟又舒服,人躺在上麵仿佛像是躺在雲朵裡。男孩當然沒有真的躺在雲朵上過,隻是他每次抬頭仰望天空時,都覺得那團雲朵一定足夠柔軟,才能讓天神老爺躺在上麵。
被子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一種奇特花香,讓人心神不禁鎮定下來。鑽入被窩之中,溫暖將全身包裹,真就是那書上所說的‘溫柔鄉’‘英雄塚’。
那咯得人生疼的床板,與那冬夜裡隻能堪堪避寒的破爛棉套。雖沒有這般舒適溫暖,卻也是男孩極為感激的存在。
此時的男孩,覺得那天神都不一定有他這麼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