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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筵歌樓劉墉擒婪臣 恃奸詐貪墨賴黑賬(1 / 2)

乾隆皇帝——雲暗鳳闕!

國泰和於易簡密議對策,有攻有守,攻得不著痕跡,守得嚴密周備,說得上是算無遺策。但劉墉壓根沒有那麼多的花哨舉動,也不照他的“老一套”欽差巡視規矩辦理。當晚就發來鈞諭,說要在濟陽縣就地賑災察辦案件。“何日抵濟南,另當行文通告”,又在諭中剴切知會“本欽差已入山東多日,一切以務實辦差為宗旨。頃奉嘉郡王命,兩項欽差入城迎迓之舉徒勞無益,概行免去,如有函諭即時通稟可也”。

這就是說一切迎送晉見禮儀全免了,有什麼事書信公文來往,連麵也不見。雖然說是“年關將近,恐事張揚有勞軍民,各官宜安分奉差,務期平安祥和為要”,但這客氣得未免過分,一連幾天,國泰指使劉墉的門生到濟陽望門投謁,回來都說“老師在濟陽指揮調撥糧食”,沒有一個拒而不見的,親親熱熱師生敘情,說漕運講墾荒,海天闊地一通快晤神聊,端茶送客歡喜歸來,看樣子欽差行止要等“過完元宵節”才定得下來。還說和珅和錢灃都回了北京,和兵部商議,古北口大營的棉被棉衣軍鞋由山東訂製,給小戶人家婦女冬天尋點營生雲雲。國泰隻探得他不查藩庫,彆的萬事不在乎,心下也就解了,眼見將到送灶日,心情既好彆無縈懷便約於易簡過府堂會唱戲。

按清時送灶是在臘月二十四(今時為臘月二十三)。濟南和京師風俗大同小異,這時候各家年貨俱已備齊,打年糕蒸盤龍饅頭,掃屋淨院忌針忌線裁剪,大盆炸貨臘肉冷肉都在屋裡囤得滿滿當當。城裡再窮的人家,必不可少的要供佛供神供祖宗祭百神避晦氣。二十四日下午於易簡升轎前往國泰府,正是出供時分,各門各戶闔家老小差不多都在街門口,各色辮子爆竹扯得老長燃起,和著單響、雙響、二踢腳、火箭,“一本萬利”字號的煙花焰火乒乒乓乓麻麻密密響得沸反盈天,硝煙彌漫得猶似滿街起了大霧,一不留神爆竹鞭炮就在頭頂上劈裡啪啦炸起,轎夫們走走停停,二三裡路走了半個時辰才到。於易簡隔轎簾看見國泰府前牆根,一溜長龍擺著各色官轎,藍呢的、綠呢的,什麼暖轎、暗轎、八人抬、四人抬、二人抬的肩輿、氈包兒納象眼馱轎……五花八門應有儘有。於易簡便知濟南合城文武官員都來了。蹬一蹬轎底命落轎,國泰府的家人已飛跑著迎了上來,呼呼喘著白氣稟道“我們老爺專候著您呐!”

於易簡含笑點頭,隨著那個長隨拾級升階進倒廈門,果見滿院的官員擠擠挨挨,有的在右甬道邊立談,有的在廊下木條凳上竊語,有的在說笑話互相打趣聊天,人聲嗡嚶不時傳來哄笑聲。看見他進來,有的矜持恭肅退到一旁讓道,有的迎上來,請安問好寒暄一片聲嚷嚷,飛媚眼脅肩笑拉近乎套交情。於易簡眼見國泰站在正廳階下和濟南道麻建幫說話,兗州府朱修性和濟南首府楊嘯亭站在一旁聆聽,便趨過去,嗬嗬笑道“我來遲了!還不開戲?”環顧四周又問“葛臬台來了沒有?”

“今晚你們彆看戲了。”國泰先向於易簡點點頭致意,接著對麻建邦和楊嘯亭道,“看城裡還有多少回不了鄉的叫化子,帶上米、麵和肉,一人三十斤糧二斤肉,再給一串製錢,叫他們安生過年。城裡要防火,叫化子們男丁編成兩撥,一撥打更叫防燭火,一撥子預備著,哪裡走了火就去救火。編隊值夜照衙門人的例給錢——過後我叫堂會單請你們。”這才轉臉對於易簡道“葛孝化身上不爽,高熱頭痛,方才派人來告罪,說今晚不能過來了。”應酬著湊過來請安的官員,又對朱修性道“十五爺連我也不見,不見你有什麼大不了的?兗州府是孔聖人的故居地兒,他要飽覽文明物化。彆犯嘀咕,你要有什麼事,我能不知道?你那地方有三條,孔府是天下第一家,衍聖公要維持好,二是刁佃抗租,康熙年間到如今年年出事,三是近年來邪教猖獗,有的鄉家家戶戶供著什麼‘紅陽老祖’,牌位和‘大成至聖先師’一並兒,——這成什麼體統?明天你兼程趕回去,治安不出事就是功!”說罷,麻、楊、朱三人唯唯而退。

於易簡卻還惦記著葛孝化稱病的事,呆呆地說道“他唱醜兒是一把好手呢!這‘病’也忒不湊巧的了——上回東昌鬨事,叫他帶人彈壓,他是老寒腿發作,去不得;去年刑部查泰安知府受賄賣命案子,說是瘧疾犯了。那是躲事兒我能懂。叫他來下海唱戲,這有什麼?也‘發熱’——這人可真是的!”國泰哼了一聲,說道“各人一個活法。管他呢!他的病不用問,劉大人十五爺回京,立馬就歡實起來了——”一邊說,一邊看著周圍官員,臉上綻出笑來,點頭招過濟南城門領[1]

道“嶽英賢你來你來!今我和於大人都下場子,缺個醜兒,聽人說你在楊嘯亭府裡下海,把胡麻子都比下去了,你來湊一角!”嶽英賢平日大約見國泰一麵也難,點名叫他已是受寵若驚,聽了這話身上立時輕了,腳尖踮彈著直要飄起來,滿臉笑掬成一朵花,說道“這是和大中丞的緣分!醜淨我都串得,嘿嘿,往日看老大人的戲,在邊兒上技癢,急得擰繩攪尾巴,有葛大人在上頭蓋著,我怎麼好毛遂……”

“行了行了……”國泰笑道,“咱們上妝去——來福兒知會院裡大人到中院去——吩咐叫天子他們預備開戲!叫廚子們預備夜宵、茶水供足了!”說罷興致勃勃往裡走,嶽英賢和於易簡一步不拉緊隨了進了中院。

這是個三進四合院,“中院”其實就是二門裡院子,國泰愛戲,蓋房時就計劃停當,大廳後邊支柱出簷兩丈許就是戲台,院子東西兩廂一律遊廊出簷,雨雪天氣也能站人看戲,與大廳相對,北院南廂也出前簷,都用紗幕子蒙了擋住,女眷家屬坐得高又能鳥瞰全場,中間天井院一色青磚鋪地足有畝許大小,比尋常大廟和會館的戲園子地方小,戲台子卻寬敞得多。此刻下麵院裡一排排茶幾矮椅早已擺布齊整,戲台子上叫天子白玉蘭一乾人都是油頭粉麵,指揮著眾徒弟們上妝,十六支胳膊粗的蠟燭煌煌照著,樂鼓班子有的擺鼓架,有的蹺足坐著調弦弄箏。天色雖蒼暗下來,紗幕子後頭還能綽約看見女眷們走動的影子。三個人繞至萬後台上,下頭官員已經魚貫入院紛紛落座。於易簡是打鼓板的,不須化妝,國泰道“你幫著嶽英賢上妝,我到後頭叫我的家戲班子給我點眉。”說著去了。一時眾人坐定,於易簡笑著台下團團一揖,說道“兄弟今日掌鼓,出了破相各位多多包涵,兄弟是票友,梨園前輩多多指教!”拿著架勢坐下,極認真地清清嗓子,手中象牙板“啪嗒”一聲,叫天子身著女裝,臨時抓了個口髯戴上出場,台上台下立時一片笑聲,聽他唱道

杜寶黃堂,生麗娘小姐,愛踏春陽。感夢書生折柳,竟為情傷。寫真留記,葬梅花道院淒涼……三年上,有夢梅柳子,於此赴高唐。果爾回生定配,赴臨安取試,寇起淮陽。正把杜公圍困,小姐驚惶。教柳郎行探,反遭疑激惱平章。風流況,施行正苦,報中狀元郎……

這是《牡丹亭還魂記》裡的標目,帽子戲,概略述說戲本前後情節的,本來用不著唱,叫天子要等國泰化妝,出來臨時湊磨,他半男半女,似淨似醜又似旦,時而窈窕蓮步,時而掀髯揮袖,極平常的段子,偏演唱得搖曳生姿聲如金玉,底下人誰不要湊趣兒?早一片鼓掌喝彩聲。叫天子在台上一閃眼見國泰從後院出來,一個大翻轉身,不知是個什麼手法,口髯已經沒了,頭上已裹了網巾,兩道掃帚眉下一雙三角眼,顴骨上還多了一顆蠶豆大的滴淚痣——隻一眨眼功夫已變成活脫脫一個老醜媒婆,眾人一個錯愕,齊聲大叫一聲“好!”那老旦借機發抖,連念白帶唱道,“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兒茜,豔晶晶花簪八寶填。原來是修羅天女下塵寰,不提防沉魚落雁鳥驚喧,則怕的羞花閉月花愁顫,好教我老婆子醜得沒處站。”他指定了後頭“——那不是國大中丞來到了梨園?”

眾人大張著口呆著眼正看,見這一指,驀地偏向東軒,果見國泰纖腰繡裙鴉垂青絲,滿頭插戴首飾行頭,腳穿撒花合歡鞋子,一身杜麗娘扮相,已經走到台角,見眾人發愣,杜麗娘嫣然一笑,嫋嫋婷婷至台中央對眾斂衽一禮,捏台腔兒羞答答說道“列位老兄,平日受禮多有怠慢,奴家今日還禮了……”眾人聽了立時又是一陣轟笑叫妙。那國泰又蹲了兩福,轉臉向於易簡一點頭,“伊呀——”輕聲一噓,頓時滿院肅然。於易簡見他叫板,一頭催白玉蘭“你是丫頭,還不跟上去?”手中一搖牙板道“叫《綿搭絮》!”頓時笙簫絲弦之音盈庭繞梁。國泰倩身蓮步,隨樂唱道

雨香雲片,纏到夢兒邊。無奈高堂,喚醒紗窗睡不便。潑新鮮,冷汗黏煎。閃的俺心悠步嚲,意軟鬢偏。不爭多費神情,坐起誰忺則待會眠……

白玉蘭忙道“小姐,熏了被窩睡罷!”國泰慵懶舒袖接著唱

困春心,遊意倦,也不索香熏繡被眠——天啊——有心情那夢兒還去不遠……

餘音猶自繞梁,略靜一刻,滿台上下爆出一陣驟雨般鼓掌聲夾著喝彩聲。白玉蘭扶著國泰下來,叫天子早端著茶迎上來,笑道“爺沒唱戲,要真下海,還有我們的飯吃麼?”國泰對著扮成老道姑的嶽英賢道“你去,去念白一通逗樂子。”

嶽英賢忙笑著稽首稱是,重重咳嗽一聲出了台,暗著嗓子遊步唱一段《風入鬆》,先念四句唐詩

紫府空歌碧落寒,竹不如山不敢安。

長恨人心不如石,每逢佳處便開看。

接著便念白

貧道紫陽宮石仙姑是也。俗家原不姓石,隻因生為石女,為人所棄,故號石姑——

他嘴這麼一歪,眾人已是笑了,嶽英賢一臉無奈,又道

思想起來要還俗,百家姓上有俺一家,論出身,千字文中有俺數句。天呐,非是俺求古尋論,恰正是史魚秉直,俺因何住在這樓觀飛驚,打扮的勞廉謹勅?……大便處似圓莽抽條,小便處也渠荷滴瀝,隻那些兒正好叉著口矩野洞庭——

他伸出兩個指頭扠得開大了,搖頭皺眉提裙促步

俺娘說,你內才兒雖然守真誌滿,外像兒毛施淑姿,是人家有個上和下睦,偏你石二姐沒個夫唱婦隨?便請了個有口齒的媒人信使可複,許了個大鼻子的女婿器欲難量!

……台下一片哄笑聲中,國泰坐在於易簡身邊的戲箱上,一邊裝著看戲,對於易簡道“今兒我接見了泰安縣,盧見曾不但有四頃多地的產業在他縣,還買了一處花園子,四至地角都下了木釘,原要起造房屋的。大約聽到什麼風聲吧,又停工了。”他放低了聲音幾乎用耳語輕聲說著,於易簡呆看著嶽英賢渾身解數在台上訴說“石女”的苦楚,邊聽說話邊點頭,小聲回道“……還要防他轉移,要給泰安縣交待瓷實了。他送來片子,今晚就寄出去……”說著,台下又一陣陣哄笑聲起,原來嶽英賢說到了石女和新郎在洞房裡嬲戲情事

早是二更時分,新郎緊上來了。被窩兒蓋此身發,燈影裡退儘了這幾件乃服衣裳。天啊,瞧了他那驢騾犢特,教俺好一氣悚懼恐惶……他則是陽台上雲騰致雨,怎生巫峽內露結為霜?他一時摸不出路數兒,道是怎的?快取亮來!側著腦要在通廣內,踣著眼在藍筍象床,惱的他氣不分的嘴嘮叨……累的他鑿不穿皮混沌的天地玄黃……

他在台上一會扮新郎,時而情熱欲焰熾騰,一副猴急相,時而又滿臉焦灼詫異,無可奈何地手搖足舞,轉眼間又變成了新娘,故作羞澀,滿臉嬌媚偏袖暗笑。連比劃帶說白說著唾沫星四濺,台下這一大群官兒被他逗得前仰後合笑不可遏。於易簡二人也看住了,笑著對國泰道“嶽英賢這家夥,我聽他在文廟給學生講書,一本正經的個碩儒,怎麼竟是一肚皮的醃臢戲!”

正熱鬨不堪間,那個叫白玉蘭的旦兒從對麵台角斜穿過來,國泰以為她來叫場子,忙笑道“還不該我呢!”白玉蘭瞥一眼台下,對他耳語道“來福兒在堂角子那兒等著呢!有要緊事回你。”國泰笑道“這會子有屁的要緊事——你問問他什麼事?”白玉蘭說道“他臉上氣色不好,隻說急等見你,說是什麼劉大人來了……”國泰不等話說完已站起身來,也不顧穿著杜麗娘的行頭,大步就穿台出去。

於易簡略一慌神,便知東窗事發大變在即,頭“嗡”地一響漲得老大,眼前一切立時都變得模糊一團,台上這樣異樣動靜,台下官員立刻“瞧科”。有的凝神注目,有的交頭接耳嘰嘰噥噥,有的伸脖子轉項探窺情勢,有機警的已試著離座尋茅廁解手。隻有嶽英賢入了戲,兀自毫無知覺說得起勁“哎喲……對麵兒做的個女慕貞潔,轉腰兒倒做了男效才良……”說著說著他也怔了,支著丁字步兒一手舉著拂塵僵立在台上,原來台下已經大亂,所有的觀眾官員都站起了身,燈籠火燭下映得人人麵色恐怖,目光灼灼如賊,有的驚慌四顧,有的呼朋叫友,有的在燈影裡亂竄,像被戳了一杆子的蜂窩,又似一群沒頭蠅子嗡嗡叫著亂攪……一片無秩序攪動間,從東壁閃進一個五品頂戴的官員,兩行燈籠上一色寫著“欽差大臣劉”——簇擁著他進來,走到東台角下站定了,大聲喝道

“國泰接旨,其餘人等一律靠後跪下!”

人群定了一下,立刻又亂了,因為此刻滿院人如驚弓之鳥散立各處,不知往哪邊才是“靠後”,聽這一聲各自後退,你碰我腿我踩你腳,跌踉跑步兒的,絆屁股墩兒的什麼花樣都有,幾個戈什哈惡狠狠上來,虛揚著胳膊吆喝“退後退後!你往哪退?——說你呐!一律往南!你怎麼了,跟瘟頭豬似的?”雖不真的打,連推帶搡著推擠人往台前聚合。這些官至不濟的也是縣令正堂,平日哪裡經過這個?可憐見的已是暈得不知哪裡是北,叫化子似的由著人嗬斥擺布,好容易才都按這些大頭兵指揮的位置站定了。接著又是兩串燈籠,一色都是帶刀護衛提著,兩條筆直的火線似的沿東側甬道疾速進來,那個傳令堂官大聲喝令“不許亂動,不許喧嘩——左右的聽著,有走動的立刻拿下!”

“喳!”

那群戈什哈齊聲答道。一片恐怖中,黑影裡不知哪個官員撐不住,“撲通”一聲暈歪了下去,此刻國泰站在大廳東壁下,早已呆若木雞,眼看著一隊一隊的儀仗從眼前過去,如同身在噩夢之中渾不知疼癢,這時候才見劉墉、和珅和錢灃順序緩步進來。見他滿臉脂粉一身戲妝瑟縮立在牆根兒,劉墉還以為是個戲子,和珅卻是眼力極好,湊到劉墉耳邊道“是國泰。”劉墉指著一個隨從道“你去,請國泰大人更衣。”說罷移步進了二進院子,一眼瞧見幾個戈什哈推打著戲子往台下趕,戲箱子行頭往台下亂扔,皺了皺眉頭站住了,說道“這是做什麼?不準打人!叫他們自己收拾東西下來!”和珅便對那群變貌失色的官員們道“兄弟們奉旨辦差,不乾各位的事,請不要驚慌,就地等候劉大人指令。”這麼一說,眾人才略安定了些。

這邊天井裡騰出空場,一時便見國泰自二門一溜小跑出來,已經換了孔雀補服,戴一頂藍寶石頂子,紅纓沒理好,都偏垂到一邊耷著。因走得急,下台階時一腳踩了袍角,踉蹌幾步才站定了。劉墉三人已麵南而立,院裡滿是燈火看得真切,他雖換了官裝,臉卻沒洗,顰眉笑暈的仍是“杜麗娘”麵目。但此時院中旗旌森樹刀槍如林,人們都知道國泰出了大事,心裡個個緊縮得發顫,已無心理會他這副怪模樣;錢灃是個方正人;和珅是一肚子鬼胎直要冒出來,臉上獰笑著,心跳得打鼓似的,強撐勁兒站在“上頭”,也顧不得賞識國泰的狼狽相。劉墉打心裡歎息一聲,待國泰跪定,徐徐說道“有旨,著劉墉查看國泰家產!”

“奴才——”國泰從身上到心裡都涼顫了一下,深深俯下身去,“遵旨……”

南邊台下官員早已黑鴉鴉跪了一片,都俯著身子側耳聆聽,劉墉劈頭一句話,竟壓得他們又低低身子,偌大天井院裡幾百人,竟死寂得像座荒廟,劉墉的語氣仍是不鹹不淡,叫道“霍潔清!”

“卑職在!”那個頭一個進院的五品官閃身出來。人們這才知道他是欽差行轅的堂官。他雙手貼髀垂身而立“大人請指令!”劉墉轉過臉問道“怎麼沒見於易簡?”眾人聽見回話說“在台下跪著,沒有列班。”聲音甚是耳熟,偷眼覷時,竟是本省按察使葛孝祖!有人就心裡暗罵“這油條老狐狸,又攀上高枝兒了!”思量不及,霍潔清已經高喊“於易簡出來見大人!”

喊了兩遍才有動靜,靠台根跪著的於易簡抖著身子站了起來,兩腳軟得像踩在棉花垛上,平平的地他竟走得高一腳低一腳的過來,燈光下看他的臉色,白得像刀刮過的骨頭,卻沒有穿官服,頭上戴的黑緞六合一統帽,藍緞皮坎肩套著灰府綢棉袍,他就是“下海”來的,活脫脫也就是當時戲子“角兒”平日打扮——不等說話就跪了,一副縮頭縮腦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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