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朝著霍栩伸出手,顯然是回光返照,誤將霍栩認作了自己的女兒。
霍栩看著這個病危中的老人,眸色幽深,他緩緩走上前,握住外公的手。
老爺子艱難地看著他,啞聲問,“若蘭,你原諒爸爸麼?”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老人似乎最在意的,還是跟女兒之間的仇怨。
興許吊著這口氣始終不肯下咽,就是因為這麼一樁心事未了。
霍栩做了個深呼吸,閉眼,再次睜開時,眼裡恢複了冷漠,“不原諒。”
他從唇縫間吐出這三個字。
軟軟說,要他跟著心走,如果想去就不要猶豫,不想原諒,就不要勉強。
他來見外公,和不原諒外公,並不起衝突。
外公曾經做出的那些事,也不值得他和母親原諒。
老爺子忽然倒抽一口氣,隨即發出沙啞的笑聲,像是破舊的拉風箱,他笑著笑著,一行濁淚從眼角滑落。
握著霍栩的那隻手,緩緩垂落。
一旁的心電儀就在這時,變成了一道直線。
尖銳的儀器聲引來了醫護人員,醫生們做著最後的心肺複蘇搶救。
霍栩站在亂成一片的病房內,隻覺得周遭的一切都離自己遠去,耳朵裡隻有耳鳴聲。
外公去世了。
他曾經所憎恨的源頭,消失了。
可是內心深處卻有種莫大的空洞,仿佛要將他吞噬。
就在他眼前一片暈眩的時候,一隻溫暖的小手,扣住了他的掌心。
霍栩,霍栩,霍栩。
熟悉的聲音喚回他的意識,耳朵裡不再耳鳴,眼前的世界也不再搖晃。
他看見軟軟正仰起小臉,眼神擔憂地看著自己。
霍栩感覺強撐著的那些偽裝徹底分崩離析,他彎下腰,緩緩抱緊了眼前的女孩。
充實的懷抱,讓他的內心不再孤寂,就好像過往的那些黑暗,隻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
如今,夢醒了。
迎接他的,是滿室陽光和溫暖。
醫院通知了秦家人來給秦天東收屍,霍栩和虞軟軟則是回到了薔院。
今天實在太晚了,來不及回濱海。
“回來了?”
走進薔院彆墅,客廳裡就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是霍爺爺站在窗前賞月。
老爺子背影有些孤寂,孫兒去醫院看望親家的事,他已經有所耳聞,也猜到他們今晚會回來。
“爺爺。”
“爺爺。”
虞軟軟和霍栩異口同聲地叫道。
老爺子轉過身,他的懷裡抱著一隻奶牛貓。
老爺子正拿梳子給貓咪梳毛,奶牛貓特彆享受,眯著眼睛連看都沒看一眼進門的虞軟軟,那小神情高傲的,儼然就是貓中女王。
“麥片在您這兒過得可真好,皇家待遇。”虞軟軟有些哭笑不得。
“那是。”
有了麥片的陪伴,老爺子如今生活多了很多樂趣。
霍振綱年事已高,膝下就霍岩一個獨生子,雖然霍岩在外麵有不少私生子嗣,但霍振綱就隻認了霍栩這一個嫡係孫兒。
其實更多的,也是一種對霍栩的虧欠。
若不是他沒有教導好兒子,也不會讓兒媳受苦,不會讓小栩經曆這麼多磨難。
“見過你外公了?”霍振綱歎了口氣,拍拍霍栩的肩膀,“人死如燈滅,過去的恩怨,就讓它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