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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似乎從母親去世那天就沒停過,忽驟忽緩在最急時如同天河傾覆,最緩時不過是風中帶著點滴濕氣,太陽倒是沒出來過,隻隱隱透過雲層發出漏出一點點的光,墓地的石階被淋得又濕又滑,草皮看著平整,一踩上去就是泥水。
因為母親祁如意信奉基督教,葬禮是西式的,母親生前最信任的牧師王德生身披著黑衣,白色的絲巾被雨打濕被風吹得烈烈做響,時不時的打在他的臉上,他眼睛又紅有腫應當是哭過,嗯,每年至少一千萬捐款的冤大頭可不是那麼好找。
父親哭得好似站不住了,由他的幾個兄弟攙扶著,好像這些人一撒手,他就會軟成一灘泥。
不知情的人會覺得他對母親真是情深似海,誰能想到就在送葬人群的後排跟著他急著上位的青梅竹馬和等著後來居上的紅顏知己呢
舅舅們仇視的看著父親,等著葬禮結束好撲上來撕碎他,父親眼裡的餘光偶爾瞄到他們時,帶著一絲心虛和畏懼。放心,舅舅們最多一人踢他一腳,活人還要追求利益。
至於彆的人,看客們多半在想母親去了,她留下的龐大遺產和保險金會是誰的,是柔弱可憐的孤女的,還是外麵彩旗飄飄的父親的,嗯,小三、小四和她們的子女有福了,誰會是最終贏家登堂入室呢
已經有人在暗中押寶了。
a市的上層社會深不可測卻也淺薄得很,所有細碎的原則之下,最大的原則是誰贏他們幫誰誰強他們捧誰
想到這裡,顧薔暗中笑了,她認為一個失去母親的十九歲少女,是有資格憤世嫉俗的,從二十二歲重新回來,醒來還沒來得及整理自己混亂的大腦,馬上就要再一次麵對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她是有資格比上一世冷血的。
既然老天讓她重新回來,為什麼不早一點讓她有機會救下母親
“塵歸塵,土歸土”王牧師的聲音穿過雨幕。
顧薔將白玫瑰扔到母親的墓穴裡,第一鍬濕得淌水的泥土被蓋在棺木上,屬於死者的最後時刻結束了,剩下的是活人的盛宴。
人群中悄悄的騷動起來,她聽見大伯無比諂媚的聲音“賀先生,您親自來了。”
哦,那個人啊。
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個人還是她印象中的樣子,沒有一線皺褶的牛津鞋,每一處都裁剪服帖的黑色高定西裝,露出一寸的白色襯衫袖上扣著藍鑽袖扣,束著溫沙結的黑色領帶,銀色的權杖領帶,金絲邊的眼鏡,那人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出錯,每一個細節都經得起推敲,完美無暇。
是的,她認識他,a城誰不認識他呢她初入社交界就被告誡過麵對賀臨聲保持尊重,有他在的場合呼吸都要規矩些。
所以這麼個大人物,為什麼會出現在母親的葬禮上呢
是了,他們有親戚關係,祁家的一個堂姐嫁進了祁家旁枝,他跟二舅是同學,關係據說不錯,在a城的上層圈子裡,這些不過是普通關係,畢竟圈子就那麼大細追究起來,誰又沒點關係呢
儘管上一世她因為受到重大打擊渾渾噩噩,但仍然可以肯定他並沒有出現,這一次他來乾什麼
賀臨聲第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叫顧薔的小姑娘,小姑娘個子不算高一六五左右的樣子,穿著黑色包頭鞋,黑色的厚絲襪,黑色的高領連衣裙,胸前帶著白花,頭發被緊緊束起來,隻有幾綹頭發被雨淋濕粘在她的臉上,十九歲少女的臉不用化妝,白瓷一般的乾淨透亮,長相應是遺傳自素有美名的母親和圈中有名的美男子父親,儘管尚未完全長開仍是難得的絕色,因為家有喪事的關係氣質清清冷冷的,玉人兒一般。
他承認他當初在一堆照片裡挑出她來,是因為好色心使然,可要說現在他一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對一個十九歲小姑娘有些什麼想法,就有點侮辱他的人格了。
這樣的姑娘長到二十二歲也還是個孩子嘛,相親資料裡的照片相信是故意拍得她成熟嫵媚,豔若玫瑰,而非現在的稚嫩中帶著清冷,照騙,果然是照騙啊,他相信上一世兩人真得見麵了,估計是見光死的結局,他暗中搖頭,為上一世不體麵的結局暗中歎息。
他搖頭乾什麼顧薔在心裡輕輕地切了一聲,老色狼,老bt
她腳下滑了一下,差點兒摔倒,一雙手冰涼纖瘦的如凍雞爪的手扶住了她,“姐姐,小心。”
她看了一眼那雙手的主人比她小了八個月的“妹妹”顧薇。
顧薇長得不算太好看,隻能說是清秀,氣質卻算清純,在學校被稱為初戀臉,很多人沒眼光的傻小子的夢中情人,嗬嗬。
她媽媽是特彆爛俗的保姆的女兒,名叫徐芝,跟渣男爹青梅竹馬,十五歲就被祖父從顧家趕出去到回老家上學,直到渣男爹和母親結婚之後才回來,趁著母親懷孕爬床成功被養在市中心的一間公寓裡,當了外室。
母親跟她明爭暗鬥了一輩子,表麵上是明正言順的正室夫人贏,畢竟所有的中西節日各種生日紀念日各種場合上,父親都陪著母親,讓她風風光光的,母親生病了,父親也是細心照顧,可以說大部分的時間花費在家庭上,“外室”隻能吃剩飯。
暗中卻是驕傲的母親身心疲憊抑鬱成疾,在愛與恨之間來來回回拉拉扯扯內耗自己,人人都說母親是死於車禍,人人都知道母親是吃了成倍劑量的抗抑鬱藥後,半夜開車出門因為藥物原因困頓不堪撞山身亡。
上一世是過了一年之後她才無意中發現,母親是看了那賤人的朋友圈,發現聲稱已經跟外麵的女人斷決了關係的父親,在玫瑰莊園替那賤人的女兒慶祝生日,跑去找父親算賬出事的。
明明母親已經同意跟父親分居和自己去法國了啊明明已經要擺脫爛泥一樣的生活,重新出發了啊為什麼父親哄一哄勸一勸,頹廢追妻要死要活表示悔改,母親就心又軟了呢為什麼明明是後悔得痛哭流涕表示隻愛母親一個人,還是放不下外麵的女人和私生子呢
愛情就這麼重要嗎值得用生命去祭奠
顧薔手癢了一下,上輩子顧薇好像也扶了她,她扇了顧薇七八個耳光,把她賤人媽撓得滿臉花,讓保安把她們母女和小四一齊趕了出去,這次一出好戲沒觀眾怎麼行呢
“哦,是你啊”顧薔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徐阿姨也來了”她又看向遠遠的望向這裡的那個女人,“既然來了,等下一起回家吧,對了,沈阿姨你也來。”
沈雪跟父親是ba班認識的,人設是知性獨立女強人,跟父親相識後“創業”成功,現在也算是一方小富。
母親去世後,她上位的呼聲是高於徐氏母女的,首先她年輕現年二十八歲,其次她生了兒子現年五歲,再次比起上不得台麵的徐芝她更拿得出手。
嗬嗬。
誰能想到上輩子上位的是徐芝呢,她不愧是最了解父親的人,利用了父親的心軟和“善良”,用自己的溫柔小意楚楚可憐打敗了想要上位也想要家庭的沈雪。
這次嘛
她使了一個眼神,這三個人被保安帶走,禮送進了一輛車裡。
這次葬禮的安保是由顧家本家的,她這個名聲正順的大小姐目前說話還是比外室和私生女有份量的,更何況她們三個作夢都想登堂入室。
來吧,來看一眼,看完就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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