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遜此言一出,眾人方才紛紛收回目光,回避張飛的視線。但雖是如此,眾人心中怨氣卻反增無減。諸葛亮看在眼裡,心中連歎不已,此時此刻,這些吳人不思如何解除眼下危境,卻去追究誰人之過,又豈有不敗之理。諸葛亮隻覺心灰意冷,暗道天意、天意,便拱手一拜,告罪而出。張飛冷哼一聲,隨便跟去。
諸葛亮剛離去不久,一眾吳將紛紛道喝,皆說此乃諸葛亮之過也,當嚴懲之。陸遜見此,臉色愈來愈是黯淡,歎聲連連,遣散眾將出帳。眾將紛紛離去,不過卻是唯獨全琮留了下來。陸遜眉頭一皺,仿佛欲將心中的煩悶、怒火傾瀉而出,與全琮厲聲喝道。
“怎麼?莫非子璜也覺得本將軍當嚴懲諸葛孔明,以安撫眾人之心?哼。到了這般緊要時刻,你等卻知追究他人過錯。若是嚴懲諸葛孔明,能使時下局勢好轉。本將軍絕不會顧念情麵!!但這根本是無補於事。隻會令諸葛孔明等一眾殘蜀遺臣寒心,使得軍心更亂!!”
“右將軍教訓得是。但琮卻並無此意。琮隻覺得以時下之勢,我軍已難有回天之力。我等上下皆以右將軍馬首是瞻。右將軍如何抉擇,琮定效死赴之。”
所謂吃一塹長一智,此言不虛。全琮遂脾性急躁,但其才智卻亦不低,孫權便曾言,若是全琮能沉穩下來,處事從容、篤定,將其學所用,勇謀兼備的話,不失為一員將才。東吳大變,全琮曆經無數惡戰、險難磨礪,如今的他脾性大變,亦非當初的莽漢子。全琮話中有話,陸遜聽了,麵色勃然大變,英眉豎起,眼眸大瞪,壓著怒火問道。
“子璜你此乃何意!!?”
全琮麵色肅然,拱手作揖,深深一拜後,與陸遜謂道。
“琮彆無他意,隻是時下局勢若何,以右將軍之智,如何看不出究竟!?更兼軍中各將,已生怯意,軍中亦是人心惶惶。而張儁乂麾下數萬魏寇,把守東福,此下東福方圓數十裡內,皆有魏寇斥候打探。我軍根本無法望吳縣救援。何況我軍兵力無多,不久張儁乂必會率眾來攻。以琮之見,右將軍當思定退路,以防萬一!!若之不然,恐軍中將有變故!!”
全琮此言一出,陸遜如被擊中要害,渾身一顫,死死地盯著全琮。全琮麵色漠然,與陸遜直眼對視。全琮話中道理,陸遜又豈會不知。隻聽陸遜長歎一聲,仿佛被抽儘了全身力勁,精神萎靡,擺了擺手道。
“我已知也。子璜你且退下罷!”
全琮聞言,重重頷首,又深深一拜,凝聲道。
“無論將軍如何抉擇,琮當效以死力!”
陸遜閉上雙眸,並無答話。全琮見此,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並無道明心中之意,告退而去。其實陸遜又豈會不知,全琮是在暗示他撤回吳南之地,再圖後事。畢竟如全琮所言,以時下局勢,要往吳縣救援,那是絕無可能之事。可若是與張儁乂的兵馬對峙在此,那卻是必敗無疑。如此一來,撤回吳南,先穩亂勢,以待時機,確是為今最好的抉擇。
但陸遜卻有顧慮,但若這般,張儁乂的大軍便可速望吳縣助戰,到那時恐怕吳縣必有滅頂之災,孫權還有東吳一眾文武,勢必危矣。陸遜猶豫不決,當如何抉擇,尚且未知。不過留給陸遜的時間,卻是不多了。
與此同時,在諸葛亮的帳篷之內。張飛麵色沉重,環目眯起,向諸葛亮問道。
“以丞相之見,如今局勢若何?”
諸葛亮聽了,手搖鵝毛扇,搖首歎道。
“亮一時失算,卻無料到這司馬仲達,竟如此無賴毒辣,把其軍中將士視如草芥。隻可惜那薑伯約乃忠義之士,若是尋常人,必會心中起怨,如此或能有機可乘。天意至此,局勢定矣,吳北必為曹孟德所得也!”
諸葛亮雖與薑維隻有數麵之緣,但卻對他印象極為深刻,也看出了他的脾性。張飛一聽,眯起的環目刹地瞪大,竟也動上了腦子,甕聲甕氣說道。
“那薑伯約雖是忠義,但其軍中將士卻都是尋常人,想必此下其軍定是眾怒難壓!丞相何不以此謀之!?”
諸葛亮聞言,又是歎聲搖首,緩緩而道。
“薑伯約年紀輕輕,雖入仕不久,但亮昔日見其在軍中威望極高,更兼薑伯約在擊敗了朱治的大軍,可謂是為夏侯淵報了大仇,已贏得其軍中上下的敬重。以薑伯約的才智,豈會看不出此中利害,定會壓製麾下將士怨氣。適才亮派越吉前往去探,果見薑伯約的兵馬入了東福城內。如此足可見以應亮之所想。更何況,不出數日內,張儁乂必率兵來攻。此下魏寇兩軍合於一處,我等亦無充足的時間,施以謀略。”
“莫非當真事以難違耶!?”
張飛環目瞪得鬥大,帶著一股莫名的怒火、悲愴說道。如今東吳的局勢,與當初西唐兵逼成都時,極為相似。這令張飛一時間,可謂是百感交集,眼中儘是不甘、不忿之色。諸葛亮似乎也想起了往事,神色落寞,淡淡而道。
“時也,命也。但願朱義封那部奇兵,能力挽狂瀾,而孫仲謀亦能察以時勢,趁勢而發,重創曹老賊的兵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