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製造!
田立業坐在0001號奧迪車裡,目睹了七月三日黎明的到來。
七月三日的黎明是燦爛的,先是東方的天際朦朧發出紅亮,繼而這紅亮便絢麗起來,映紅了汽車前方遙遠的地平線。車上昌江江堤大道時,火紅的太陽已升了起來,把江水輝映得一片血紅。
在黎明跳動的陽光中,田立業心如止水,幾乎沒有和薑超林談心的欲望。儘管薑超林是那麼想談,幾次提起過去,提起他的“匕首和投槍”,他總不接茬兒,隻和薑超林打哈哈。
於是,薑超林便歎息“立業呀,看來我是把你得罪了!”
田立業不看薑超林,隻看身邊泛著紅光的平靜江水“哪裡話呀,老書記,咱們的關係平陽誰不知道?你對我的好誰不知道?哎,老書記,你看看這江水,多平靜呀,都像咱們陽山公園裡的湖水了。”
薑超林向車窗外掃了一眼“是哩,還有些美麗的樣子呢!”接著又說,“立業,說實話,得罪你,真不是我老頭子的本意。我真希望你好呀,你說說看,就算我兒子又怎麼樣?也不能像你這樣天天和我在一起嘛!我不願你去主持烈山工作不是沒有根據的。你在機關分分分蘋果,分分梨,分錯了,分對了,都沒什麼了不起,再說了,有我在身邊,就是錯了也沒什麼,我擔著就是了。烈山就不同了,那可不是在機關分蘋果呀,一百一十萬多人的身家性命要你負責呀!”
田立業笑笑“所以,我不又回機關分蘋果了麼?這挺好。”
薑超林“哼”了一聲“你是有情緒,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田立業仍是笑“好,好,老書記,你說我有情緒我就有情緒,行了吧?”
薑超林拍拍田立業的肩頭“就不願和我說說你的心裡話嗎?”
田立業搖搖頭道“沒什麼好說的,人生在世,能活個問心無愧於願足矣。”
薑超林馬上問“立業,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老頭子內心有愧?”
田立業當即聲明道“老書記,我可不是這意思哦。”
薑超林歎了口氣“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檢點到現在為止的一生,立業,我可以告訴你我是問心無愧的,為平陽,為工作,為這二十年的改革開放,我儘了自己的力,儘了自己的心。立業,這些年你一直在我身邊,你最清楚我。你說說看,除了工作,我還有彆的生活沒有?你記得不記得了,一九九五年在北京等國務院領導接見,一下午閒在招待所沒事乾,你們都打牌,我隻有呆呆地看著你們打。我不是不想和你們一起消磨一下時間,而是不會打呀!”
田立業說“這我不早就勸過你麼?工作並不是生命的全部內容。”
薑超林感慨說“是啊,是啊,生活豐富多彩呀,所以呀,我們有些乾部跳起舞來三步四步都會,喝起酒來三斤二斤不醉,打起牌來三夜兩夜不累!什麼作風?反正我是看不慣,也永遠不會去學!”
田立業卻說“老書記,我看你還是得學學,你總有徹底退下來的時候,總有沒工作可做的時候,到那時候你乾什麼呀?”
薑超林說“立業,你彆說,我還真沒想過這事呢!”
田立業說“那就想想吧,隻要你願意,有空我就教你打麻將,打撲克。”
薑超林擺擺手“不學,不學,真徹底退下來再學也不遲。”
這話題又說到了儘頭,二人都不做聲了,都盯著窗外流逝的景色看。
一片綠色的田野在車窗外移動,時而還可見到三兩頭水牛從車窗前閃過。
過了好一會兒,薑超林才把目光從車窗外收回來,問田立業“立業啊,你知道不知道,我馬上要調走了?要離開平陽了?”
田立業平淡地說“知道,高書記和我談話時說起過。”
薑超林問“說心裡話,立業,你是不是也希望我離開平陽?”
田立業笑笑“老書記,你是省管乾部,我的希望有什麼意義?!”
薑超林親昵地碰碰田立業“願不願跟我到省裡去工作?”
田立業苦笑道“跟你去省裡分蘋果?我還不如在平陽分蘋果呢!”
薑超林長長歎了口氣“立業,我看你這孩子真是錯怪我嘍!”
田立業正經道“老書記,你看你,咋又這麼說?我敢怪你嗎?!”
薑超林閉起了眼,閉眼時,眼角有淚水溢出來“立業,你怪我就怪吧,反正我不怪你,我老頭子仍然真心實意把你當小朋友待。日後,我在省城安了家,你愛來就來,不來我也沒辦法,可我還是希望你能來。古人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田立業也禁不住動了感情,真想問薑超林一句我們是知己嗎?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隻淡淡地說了句“老書記,我會常去看你的。”
這日,薑超林交流的願望落空了,一直到在圍堰鄉下車,田立業都沒和他說幾句心裡話,一切都是那麼客氣禮貌,讓薑超林心裡一陣陣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