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孝成王英烈傳!
“不可胡說,你會好起來的。”廉頗雖知道藺相如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一想到這個摯友隨時都會離他而去,心中多了點傷感。然,廉頗不能說喪氣話,眸色和睦道“趙國沒有你,我可不自在。”
藺相如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早已經知曉。他不想在此刻,談論這個問題,也不想讓這位老友替他擔心。他的一生,還算多姿多彩,沒有辜負青春年華。他也知道,人,可以與人鬥,卻不能與天鬥。
這一天,早晚都要到來。人啊!要學會認命。
藺相如想起,自己來到這個世上,遇到了賞識自己的君王。他也為君王、為國出力,更活出了自己,留名後世。此刻,他還有放不下的。
藺相如換了一口氣,神色輕鬆地道“王上換你,也怪不了彆人,怪你自己不爭氣。”
廉頗剛想說幾句話,反駁一下,卻聽見藺相如又道“且不說數戰皆敗,丟了高平要塞、失了二鄣城、光狼城,折損了諸多將士。你親自把守,還丟了丹河西側的防線。以你的水平,怎會與秦國打消耗戰。”
廉頗喝了一樽酒,沉重道“你以為我想與秦國打消耗,采取被動防禦。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才選擇以守為攻。”
藺相如聽出了廉頗話語之中的無奈,歎道“聽你之言,是遇到了難處。”
“我率領二十萬大軍,前去馳援上黨。我本想趁著秦國立足未穩,掌握戰場的主動權。”廉頗一拳擊在案幾上,酒樽的美酒也溢了出來,“可,秦國的戰鬥力,極其彪悍,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抵達上黨時,上黨城已經失守。初戰,我軍失利,還損兵折將。我也是沒辦法,才選擇打消耗戰啊!”
藺相如和秦國打過交道,也知道秦軍的可怕。尤其是近三十年,秦軍異軍突出,征戰諸侯,勝多敗少。藺相如同情道“秦國的戰鬥力,我也知道。此戰,你打得不易,委屈你了。”
“我委屈點,到沒什麼。畢竟是我作戰不利,導致軍心大亂。為了穩住士氣,不被秦軍一戰而敗。我隻能改變作戰策略,以攻為守,被迫采取防禦。”廉頗想起戰死疆場的愛將,悲鳴道“我犧牲了幾名愛將和都尉,才在丹河東側,才穩住陣腳,秦人才不能前進一步。許廉、司馬琅等,那可是我的愛將啊!”
“許廉、司馬琅等男兒,他們都是好樣的。”藺相如道“好男兒就該拋頭顱、灑熱血,戰死疆場。”
“是啊!他們都是好樣的。”廉頗說著,臉頰情不自禁留下了兩行熱淚。
藺相如見廉頗都不能擊敗秦軍,收複失地,問道“數年不見,秦軍竟然變得如此厲害?”
廉頗道“秦軍比我們想象之中還要厲害。秦軍已經不是十年的秦軍。可,我們還活在戰勝秦軍的過去。秦軍乃虎狼之師,果真如此啊!”
藺相如相信廉頗的判斷,隱隱不安地問道“王齕不過是秦軍的左庶長,論軍功,並不顯赫,其名聲也不聞達諸侯。你與王齕交手,對他可曾了解。”
“王齕雖是秦國的左庶長,但也是靠軍功一步一步累積的。”廉頗想起與王齕對戰的場景,“論進攻,我打不贏他。論防守,他不是我的對手。”
藺相如聞言,臉色大駭。他怎麼也沒想到,廉頗對戰王齕都沒有信心戰勝。藺相如靜下心來,想了少許,總算明白了。此戰,為何打得如此艱難。
秦軍勢如破竹攻下上黨城,又趁著兵峰正盛,一口氣拿下高平要塞、老馬嶺,攻破二鄣城、光狼城。若不是廉頗戰陣經驗豐富,臨危不懼,及時調整戰術。若不是,廉頗占據地形,趙國恐怕會一觸而潰。
藺相如背後驚出了一聲冷汗,吸了一口冷氣,穩定心神道“這十年,秦國發展太快。我們卻原地踏步不前。秦國真是太可怕了。”
“可不是嗎?我們還沉寂在十幾年前,敗秦的勝利之中。我們總是輕視秦國,認為他們不是我們的對手。殊不知,十年河東,時你那河西。”廉頗對藺相如沒有半點防備之心,有什麼就說什麼。
藺相如大喊一聲道“不好。”
廉頗被這道喊聲嚇了一跳,問道“怎麼了。”
藺相如呼吸有些急促道“王齕,已經如此厲害。秦國還有比他更厲害的人,我們又應該如何應對。”
廉頗也猜到了藺相如說的那個人是誰,神色多了點凝重道“你說的是武安君白起。”
“嗯。”藺相如點了點頭,又道“白起被稱為是秦國最能打的人,也有戰神的稱謂。諸侯流傳一句話,你可記得?”
“白起出,萬骨枯。”廉頗道“我如何不記得。”
藺相如有了一些頭緒,語調不安地問道“白起征戰四方,三十多年,破城無數,不曾有敗績。伊闕破韓、魏,一戰成名。破郢都、掘楚陵,功封武安君。華陽一戰,再添功業。白起之名,諸侯皆懼。秦王為何不以此人為將,征伐我國。”
廉頗道“秦王稷囚禁羋八子、驅逐四貴。白起又是效忠太後、穰侯之人。秦王稷忌憚白起,用之,又防之。白起在秦國軍中地位牢不可破,會不會是秦王稷想打壓白起,扶持新將。”
“這也是一種可能。”藺相如道“秦王稷能夠在羋太後、四貴麵前,隱忍四十多年,足以見得,此人不簡單。秦王稷不以白起出戰,是因為秦王知道,以白起為將,代表著什麼。以王齕為將,既可以培養他,同時也能試探我軍的戰力。”
“你的意思是說,秦王是有意藏起白起這張牌?”
“這就是我最害怕的。”藺相如道“長平之戰,我們打了數年。我國頂不住,秦國也好不了哪裡去。我國換將,秦國也會換將。我擔心,秦王會以白起取代王齕,攻伐我們。馬服子對戰白起,結果為如何。”
廉頗吞了一口唾沫道“必敗無疑。”
“白起,是秦國最能打的人。素有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他征戰三十多年,破了近七十多城,威曾有敗績。天下間能與白起相比,除了望諸君樂毅,都長君田單。恐怕沒人取得如此戰果。”藺相如問道“如果你對上白起,可有勝算。”
“勝算不大,但我還是想與之一戰。”廉頗眸色沒有害怕,反而還燃燒起強烈的戰意,“我在長平拖了秦國這麼久,就是想逼迫秦王讓白起出戰。可惜啊!我沒有機會與他一戰。我也想知道,令天下諸侯,聞風喪膽的白起,到底有多厲害。”
藺相如豈不知為將者,最想要的就是麵對比自己更強的人。廉頗與白起一戰,無論勝負,必將聞名天下。可惜啊!廉頗沒有機會與白起一戰。
秦國的武安君白起,齊、趙兩國封君拜相的田單,趙國的馬服君趙奢,燕、趙兩國封君的樂毅。這幾人都是這個時代,最璀璨、最傑出的將領。這些人雖在同一個時代,卻不能對戰,也成為了將者的遺憾,也是曆史留下的遺憾。
藺相如想起白起的戰績,有數十萬人的屍骨堆積而成,心中湧出了前所未有的害怕,“白起嗜殺成性,所到之處,都是血流成河。秦王以他為將,攻伐我們。我軍危矣。”
廉頗道“你是擔心,秦王會以白起為將。”
“這也是我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