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雜紀!
相比於其他地方的所謂首席,大雷音寺中的佛子要受敬愛多了,當那些個和尚聽到木魚回來了,各個笑的咧開了嘴,紛紛想著自己又得了個休息的好機會。
且不論其他,自從木魚離開大雷音寺之後,那些和尚心中對他可是思念的緊。
自從當年戒癡離開大雷音寺之後,才六歲的木魚突然間就變了個模樣,雖說他輩分極高,可不管見到誰,都會乖巧的叫一聲師兄,然後跟在師兄的屁股後麵,這是一開始他能夠得到寺裡和尚喜愛的緣故。
見到有種菜的師兄,他就叫聲師兄好,然後時不時的趴在菜圃旁,端詳著師兄怎麼種菜。
可年紀尚幼的木魚可不隻是對種菜感興趣,他還看挑水,敲鐘,念經,劈柴,做飯當然還必須有敲木魚。
隻是當他屁顛屁顛想學學怎麼掃地的時候,一直一人掃一寺的老僧總是不耐的將小家夥推開到一邊去。
小木魚從小便好動,當他向師兄們取完經之後,師兄們原本以為他隻是一時玩心起,誰知道木魚和尚後來就開始自告奮勇的幫起他們來,今天種菜明天挑水後天劈柴。
總之年幼的小木魚今天幫這個師兄,明天幫那個師兄,直到他離寺的那一天,他還是興衝衝的劈了柴,認為足夠全寺的人用來取暖之後,才依依不舍的跟各位師兄道彆。
身為佛子的木魚,不僅沒有引起那些師兄的嫉妒,反而受歡迎的很,他離開的那一天,老僧說不得有幾分難受,可那些目送他離去背影的師兄們,各個都忍不住開始擦眼淚,好木魚,你幫我們做了那麼多事,突然你一離開,例行的休假都沒了,你可得快點回來。
無疑,這是每一個大雷音寺和尚的心聲,就算是在佛塔中摘抄經文的那個玄空老和尚都喜歡木魚的緊,木魚小和尚若是某天感覺體力有些乏了,不再想去乾那些體力活,就會到塔裡,幫他帶一壺茶,然後拿起玄空老和尚沒有抄完的經文繼續抄寫。
所謂人以類聚,大抵正是因為木魚和尚和陳晨一般,都有著一顆赤子之心,這才能讓兩個萍水相逢的兩個人成為了交心的至交好友。
剛剛回到寺裡的木魚就被各位師兄拉著詢問,關於在外麵見到的一切,關於那個動人的青姑娘,關於那個有些看起來有些樂天派的陳晨。
準確的來說,木魚並不算是真正的僧人,雖說他剃光了煩惱絲,繼承了戒癡的佛子位,可他更喜歡把自己當做一個行者,他在寺裡的時候就想極了那些所謂戒律中禁止的酒肉,奈何寺裡就根本沒有這些東西,所以在外遊曆的時候,初品酒肉的木魚和尚就愛上了這紅塵滾滾。
這時候寺裡最受歡迎的反倒不是木魚和尚,更不是陳晨,而是給寺裡帶來一片歡聲笑語的青姑娘,在嘰嘰喳喳的詢問聲中,那猶如雀兒一般的聲音讓那些個僧人覺得更加憐愛,至於所謂戒律,連木魚都不把自己當個和尚,他們又何苦管這事。
於是現在的寺裡,那些僧人開始圍著青姑娘和木魚說那些所謂江湖故事,反倒是原本樂天派的陳晨,由於自家心事自家苦,他將自己關在了客房裡,天天讀著那本所謂《道經》,希望自己能從中讀出一些韻味,最好再能有上一次像半年前的那種頓悟,那就是再好不過。
“你悟透了?”掃地的老僧向來不聞那些寺內的歡笑,他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的某些打算加在木魚身上,因為木魚隻不過是個赤子,赤子是沒有辦法擔之大任,在那壓力之下,赤子有可能變成一副陌生的模樣。
這便是老僧一直以來的想法,故而他與某些人的主張一直都不同,甚至冷眼旁觀陳晨所經曆的一切,更希望這個變數死於非命。
可當他望著眼前的首徒的時候,他眼中多了一份希冀,老僧對戒癡向來期待滿滿,因為他是唯一一個真正意義上走出了自己道路的人,他不入天境,卻能成就凡間金剛身,這其中的一些深意,老僧心中了然。
戒癡望著許久沒有見到的老僧,有一些感歎,雖說他知道自己的這位師傅不是常人,可十多年的歲月,終究也給他臉上帶來了些許皺紋,他聽到這句問話,笑的很隨意,答道“悟之一字,說來容易,做起來才當真是困難至極,隻是昔年為凡間第一金剛,如今亦然罷了。”
“可惜你不會打架。”
“但弟子還是會講點道理,彆的甚優點沒有多少,一個嘴皮子硬,還有一個嘛,就是吃打得很。”
兩個人之間的遞話已經結束,準確的說是戒癡向老僧的遞話已經結束,老僧感知到了昨夜那天宮之上的那場交戰,他感受到了其中的暗流滾滾,於是他開始沉思,可惜當年與他手談一局的那個人已經到了地下。
老僧歎了一口氣,故人已故,再難尋故人,戒癡雙手合十行了個禮,隨後,轉身離去,他知道自己已經打動了老僧,隻是最終的決定權,終究不在自己手上。
想起當年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老僧手中的掃帚已經再難揮動,那個裹著個大黑袍子的那個文才,實在是叫人難忘。
老僧一時失了神,許多年前的那些畫麵,不由自主的重映在了他的眼前。
當年李公羊最後做出決策,落定那春秋七子部署之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正是老僧,那個夜晚風雨交加,眼見趙毅和公孫奇離開之後,老僧一個人潛入了觀星閣,而那個時候,他看到的是胸有成竹的李公羊。
在一襲黑袍遮蓋之下的那個智者仍舊在冷風中瑟瑟發抖,可看向自己的那眼神卻自信十分。
“聽鬼穀子說你能斷氣運長河?”
“那得看怎麼斷,如果是一指斷之,那天下無人能斷,天人也不行,如果隻是稍稍推斷其走勢,應當還是可以的。”李公羊輕笑,可他的傲氣儘顯,傲氣需有,縱使你為聖者,可我能做到的事情,這天下縱使是聖者,也做不成!
老僧在看到那股傲氣的時候,稍微對他有了一絲敬意,這股敬意是將他真正看作了同輩眾人,可他依舊有些怒火,如此天驕,倘若成了儒聖,那抗天之舉分明會把握大增,可這廝卻能入儒聖而不入,活像個欺世盜名之輩。
李公羊瞥了老僧一眼,看出了他的怒火,而他隻是繼續飲了一口酒來取暖,然後歎了一句“聖者又如何,我入世前立誌,此生不提青鋒,不動武力,僅以平生之智,奉予心中明君,我李家,一文一武,足矣。”
“可你總是文能謀定天下人又如何?莫非堂堂人間第一儒,不敢抬頭望蒼穹嗎?”
“從前幼時總是喜歡抬頭望的,抬頭望時,壯懷激烈,於是恨不得拿出腹內那寒窗苦讀攢下的功底,修身治國平天下,可落到實處,總得一步一步來,於是就不喜歡抬頭,更加喜歡低頭看清眼前的路該怎麼走。”
說到這,李公羊看了一眼老僧,未卜先知一般的說出了一句話,了結了老僧心中的疑惑“此天下,平亂世迎盛世者,必為唐,可安天下以立大人者,其氣運在西,亂天必楚。”
老僧能感覺到李公羊心中的那股傲氣,絲毫不在那些自己所見過的任何一個聖者之下,縱使是當世的第一儒鬼穀子,在他麵前仿佛都得低頭一般。
於是不知怎地,那壓製了許久的嗔怒氣卻莫名湧上了心頭,老僧身上有股無形威壓壓向了李公羊,他希望能看到這個倔強的中年人低頭,可他隻是看見這中年人身子顫的更厲害,可他那雙眼依舊如刀如劍,冷冷的看向自己,不為自己這氣勢所迫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