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劍!
當那名監察司暗吏身死之時,顧書冷已經挎著一個小木箱,走在一條還算熱鬨的街道上。
這是他的街,七十九號街。
這裡的熱鬨與繁榮,大多都還是歸功於他的緣故,儘管曾因為奪取這四條街,雙手浸染鮮血。
但他畢竟還存著現代人的些許善惡,沒辦法跟其餘街區那些幫派一般索取無度,反而減輕了許多鋪租與稅務。
自然而然的一些曾被慘遭剝削,卻還依然頑強地活下去的普通人大量湧入,人流也越發多了起來。
顧書冷一時有些愣神,想起一段往事。
當年隻有八歲的他在隨著流民南遷的途中,遇見一名少年被數名同境修士追殺,正亡命奔逃而來。
那名少年走投無路之下,恰好與這一隊長長的流民隊伍對上。
如果是一般修士,大概會是非常的欣喜若狂,立馬撲身於流民隊伍之中。並且隨手屠殺流民製造混亂,以求達到脫身的目的。
然而出乎他預料的是,那名少年竟然沒有絲毫猶豫的避讓,往旁邊稍遠處轉道而逃。
但就是這麼一耽擱,他卻又被數名修士追上圍住。
然而令人沒想到的是,深陷死地的少年又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那少年很像他前世所看的那些小說裡的情景一樣,天才主角麵對數倍於他同境修士的圍毆,能憑借著精妙的修行功法與身法周旋,還能偶爾還擊。
但人力有窮時,少年雖然很強,但架不住人多且暗箭傷人。數次且戰且退想擺脫糾纏,卻次次被逼退而回,不得不作困獸之鬥。
這個過程還發生了許多曲折,最終他還是出言指點了那名少年。
少年居然真的能夠天才到於廝殺中破境,反殺數名修士,等於變相的‘出手相救’。
後來麵對少年的驚奇和古怪的目光,他沒做任何回答。
當少年最後問他,為什麼出言相救時。
他指著那些衣不蔽體的流民隊伍說“因為你的一個舉動,他們得以活了下來。”
少年很是詫異,很是不信,繼續追問。
他很認真地說“這個世道,普通人能夠像狗一樣苟活下來,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你能夠發自心底地珍惜這些像狗一樣活著的人的性命,為什麼不值得救呢?”
如果先前少年選擇利用流民脫身,到那個時候,不論是有沒有逃掉,流民大多數都會被禍及,甚至無一幸免。
修士泄憤屠殺流民的事情,他相信這些人做得出來。
當時,少年回過頭來,看到那些流民一張張麵黃肌瘦,對自己猶帶著感激的臉孔,忽然不知用了什麼樣的語氣回了一句“其實我曾經也如他們一般,像狗一樣活著,所以更懂得這個世道普通人的不容易。”
其實,他早已經知曉了少年的名字。
少年叫言信,哪怕這次沒有人‘出手相救’,也不會死。
他更是清楚少年所有的故事和將來的結局。
這位流星一樣的不世天才,璀璨而耀眼,也曇花一現。
顧書冷收回思緒,看著長到望不到頭的長街,吐槽一句街道太長,又開始繼續趕路。
這座雄城很古老,也很巨大,是名副其實的百裡雄城。
這麼一座巨城隻分了十七個區域,不算十七條主城大街道,一個城區至多不過百餘大小街,可想而知一條街能有占地多少。
而他能夠在這麼一座巨大雄城裡,占據一份不知令多少人都眼饞的蛋糕,州牧府那位二公子確實是居功至偉。
不然即使他機關算儘手段血腥,也不會讓人有多麼的畏懼,反而會讓窺視者更瘋狂。特彆是那些個用劍的,個個都是些寧折不彎的心性,哪怕自知死路也都會給你來一劍。
因為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就是實力,強大的自身實力。
他很清楚,如今的安穩隻是短暫的。
總有一天會出現一個比言信更強的,背景和出身比言信更大的強者。
一個人出門在外靠朋友確實不錯,但絕不能所有的事情都依靠朋友。
雖然他時常算計他。
雖然他並不如何把他當交心朋友。
街道兩旁商鋪小攤與人群在流動,顧書冷也隨著人流緩緩前行。
約莫走到將近街尾處,終於在一處僻靜角落前停了下來,隔老遠就能夠看到破爛小木屋前蹲坐的那名老人。
老人也是隨著顧書冷那一撥流民入的城,年紀看上去大概已有古來稀,花白而稀疏的頭發寥寥無幾。
隻是精神算是不錯手腳也還靈便,靠著編製一些小巧物件謀生,偶爾還能幫人寫書信畫字畫。
老人的字不算太過出眾,可畫功卻是真的妙不可言,如果畫境能與修為一樣有境界,大概就是超凡入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