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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四日,距離花市西區少年何忠義被殺,已經過去了四天。
駱聞舟帶著手套,翻看著一本老舊的相冊這是他從黑車司機陳振那裡拿到的。
陳振和他姐姐陳媛是雙胞胎,本地人,由爺爺奶奶撫養長大,後來老兩口相繼離世,姐姐陳媛考上了大學,陳振成績不行,乾脆早早放棄,出來賺錢。
照片上的女孩子非常秀氣,所有的照片都笑眯眯的,露著兩顆不大對稱的小虎牙。
這是她留下來的唯一一樣東西,她死得神秘莫測,由於死因並不體麵,警察以懷疑其參與藏毒販毒為由,幾次搜查過她的個人物品,陳媛的二手電腦、手機都沒能留下來。
駱聞舟把相冊從頭到尾翻了一遍,目光停留在幾張像是大學社團活動留念的照片上,上麵有一個女孩和陳媛非常親密,照片後麵用鉛筆寫了日期和備注“和小崔一起加入茶藝社,感謝有你”。
“小崔。”駱聞舟翻開自己查到的通訊記錄陳媛死前半個月左右,曾經和一個名叫“崔穎”的用戶通過話。
這時,郎喬敲了敲他辦公室的門,半死不活地衝他一招手“老大,出來看腦殘了,門票一張十塊錢,不殘不要錢。”
燕城市局刑偵大隊集體領略了張少爺的不凡之處,此人十句話裡麵有九句是放屁,被扣留在市局的48個小時熬乾了他本來就稀有的腦漿,空蕩蕩的殼裡不知道剩了些什麼玩意,冒出來的言語智力水平感人至深。
“馮年哥沒聽說過,我不認識姓馮的。這人是男的女的要麼你跟我說說大概長什麼樣吧,也可能我睡過,沒記住名。”
“二十號晚上承光公館裡有沒有我認識的人我都認識啊什麼,都有誰哎喲,各位警察叔叔、警察大爺我那天晚上讓他們灌了一斤白的,不知道多少杯紅的,還攙了半打香檳,三位一體,能記住自己是誰就不錯了,我哪說得出來當時都有誰啊。”
“最近沒跟什麼人鬨矛盾,我和氣著呢。啊打人也算哦,那可說不好了打就打了,他們誰還能報複我怎麼著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
“說多少遍了,那手機真不是我送的,除了相好的,我就沒送過彆人東西,再說送也不能送一破手機啊,對吧那是寒磣誰呢”
除了花錢與睡覺,張少爺的日常生活中充滿了混沌,大事小事全如過眼雲煙,統統不往心裡擱,精神狀態堪稱“出塵”。
駱聞舟在旁邊聽了一會,對張東來做出了斷言式的點評,他說“這孩子,小時候準是被他爸爸摔過頭。”
陶然帶著全世界的耐心,想方設法地從各個角度反複提問,卻愣是沒從張東來那隨時格式化的記憶力摸出什麼有用的信息。
時間一晃就到了,張婷他們找來的律師堵在市局門口,據理力爭地要刑偵大隊放人。
“我真無能為力了。”陶然長出了兩口大氣,無可奈何地衝駱聞舟一聳肩。
駱聞舟想了想,微微一揚下巴“證據不足,放了吧。”
“駱隊”
“老大”
郎喬一把拽住駱聞舟“老大,昨天何忠義他媽在外麵嗷嗷哭,就被好事者拍下來了,現在好多聽風就是雨的都等著看熱鬨呢,你就這麼把人放了,外麵得傳成什麼樣”
“張東來可以放,”陶然想了想,提議說,“根據死者的死亡時間、被害前的行蹤等,他的不在場證明比較明確”
“不,其他先不提,對外就說證據不足,”駱聞舟打斷他,“調查細節不要對外公布,先把人放了。”
郎喬聽了他這番獨斷專行,忍不住說“老大,你是讓張東來傳染了嗎隔著窗戶也能傳染,這智障得是烈性傳染病吧。”
駱聞舟敲了她後腦勺一下“你咋那麼貧,小心長法令紋。”
陶然卻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說“你是想”
“嗯,從現在開始,任何人不許對外泄露本案調查進度及相關細節,告訴他們證據不足,無可奉告,我們正在重新排查死者從小到大的社會關係,”駱聞舟衝陶然一點頭,隨後不鹹不淡地說,“這是紀律,誰泄露我處理誰,散了。”
民工小哥離奇死亡,凶嫌是市局局長的侄子,馬上要因為“證據不足”而被釋放這消息比郎喬他們擔心得還要爆炸,釋放張東來的手續還沒走完,市局門口已經被各種實體的、網絡的媒體蹲點了。
刑偵大隊的電話好似熱線,一個接一個,此起彼伏地響,連代替張局坐鎮的陸局都被驚動了,專門把駱聞舟叫上去問話。
陸局隔著窗戶,看了一眼被攔在傳達室外的人,表情頗為凝重地問駱聞舟“你確定你處理得了”
駱聞舟滿不在乎地衝他一笑“我辦事您還不放心”
陸局白了他一眼“想放線釣魚,也小心點彆玩脫了這兩天市裡領導肯定要給咱們壓力,我多替你扛兩天,你給我看著辦。”
“謝謝陸叔,”駱聞舟想了想,又略微壓低了聲音,“王洪亮那邊您也放心,這些年就是沒人查到他頭上而已,我不相信誰能一手遮天。”
陸局一抿嘴,正色下來,看向他“隻要能證實舉報的情況屬實,不管他根係有多大,背後有什麼人要保他,隻要我跟老張還在,準能處理得了他你也給我小心點,聽見沒有。”
駱聞舟下樓的時候,正好迎麵碰見了張東來的“親友團”。
為了降低社會影響,張家沒有派人來接,隻讓張婷出麵,想要儘量低調。
不料事與願違,兒女都是債,張東來那一幫狐朋狗友不知怎麼聽說了這事,唯恐天下不亂地集體跑到了市局。好幾輛豪車停在市局門口,幾個紅男綠女閃亮登場,也不知他們是來亮相的,還是來現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