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我現在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才能表達出對你的感恩之情才好了”張強的這番話如果換了其他人同樣也會這麼說的。性格直率的羅波夫咧著嘴,一手摸著大胡子一手端著小酒盅說“來來來,現在還說那些乾什麼,今後把工廠辦好了送他一輛四輪馬車就是了。”阿芳聽了馬上就樂嗬嗬的站起身來熟知分寸地往各位的碗夾去對口的菜品同時爽朗的說“待以後廠子辦好了彆說是一輛馬車,就是十輛八輛的我們也是要湊上個好數字的,”此言一出,頓使滿屋子裡除了笑聲還是笑聲,滿麵紅光的她也就越發地顯得嫵媚動人,就連安娜卡吉琳娜的雙眼也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大家也都在這哄然起笑間頻頻而飲,唯獨亞力托夫隻是偶爾淺淺地抿上那麼一點點,不過也沒有誰提及這些,因為現在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他平時就是極少沾酒的。即便在席間聽得羅波夫和張強有過多個輪回的一唱一和,他對此也都是淡然一笑沒有作出太多的回答。他在往煙鬥裡重新填滿了煙絲後示意著彆人用菜的同時少有的誇讚了熏魚片的味道,一口煙霧吐出之後又對截然不同口味的菜品也輪番來了一番讚許,說怪也不怪,這可是他第一次完全品嘗到地地道道的中國家宴,尤其是對薑片老雞湯、焦皮五花肉特彆叫好,並且還豎起大拇指說“下回一定專程來這裡學做這兩道菜。”說完便靠在椅背上吞雲吐霧了,安娜聽了這些忍不住抿嘴一笑,她一定是在心裡說‘你還真會來學這個?’這時調皮的丫丫踮起了腳尖伸長手臂不停地撩撥著叔叔吐出來的煙霧,而羅波夫則少有的白了他一眼,在他看來,亞力托夫從來沒有這樣當麵恭維過誰和誰的,心裡也在想‘這一準又是哪裡出了問題。’唯有張強向他連聲說道“我一定擬一份菜譜等待你們的再次光臨!”“這樣吧,”當歡快的氛圍尚未停息之時亞力托夫向著羅波夫同窗又說出了一個極為反常、且令他快要驚掉下巴的建議“明天的晚宴你看可否讓他們也一同前往,我想,今天的動靜不會不被外傳,再者他也算是我們曾經的水手。”
羅波夫聽了這話馬上就雙眼圓睜的用手指點著他說“我就覺著你今天像是上帝派來的使者,你既有‘幫人幫到底’意思,我又豈能從中作梗?”亞力托夫朝他會意的一笑了之後羅波夫便也如此這般的做了個順水人情對阿芳說“明天再大的事情你們都要給我放下,這可是亞力托夫從沒有過的先例,機不可失哦。”阿芳扭頭看了一眼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張強就果斷的對他說了句“這是你的友人在為我們創造機會呢”之後便欣然的替他接受了邀請。
飯後臨彆時,最難過、最傷心的便是小姑娘丫丫了。
第二天傍晚,張強早早地就來到了位於保羅大街最為豪華的那家名為‘特維爾貝加酒店’的二樓。因為他知道今天一定還會見到他平時不可能見到的麵孔,他既不敢怠慢也有些揣揣不安,他不僅和阿芳商量了好幾回還於來此之前硬著頭皮又去了趟芙蓉院,現在他的心裡才踏實多了。
他站在二層會客廳空蕩的拱形窗前在焦急等待的同時眺望著街麵上不斷增多的來往行人,一會兒他便發現除了牧師們身披的外袍和平時沒有改變之外,很大一部分行人的服裝與頭飾都與白天比較起來有著相當大的區彆,看著想著,遊走的目光就隨著纏繞在行道邊整齊的木柵欄上五顏六色的彩條漂移而去,瞅著凝結在彩條上那些參差不齊的小冰淩折射出來的五顏六色光點甚是極美,不僅如此,遠處一些被冰雪壓趴的樹木枝乾耷拉在參差不齊的小屋頂上又被即將消逝的餘輝映襯地宛如童話王國裡的靈山堡壘,靜謐而透著靈氣,這份閒散的雅致使他產生出沒有把女兒帶來的些許懊悔,當然,這些都還屬於緊張所帶來的遊離瞬間。
時間在焦慮地等待中慢慢的逝去,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
“先生,”一位穿著如同軍人一般的侍從來到了他的身邊彬彬有禮的對他說“您要等候的客人在第九號間。”說著便側身做了一個向前引導的手勢後就昂首挺胸的引領著他向裡麵走去,很顯然,侍從已經知道站立在窗前的人是在等候誰了。
“哦,這就是我們剛才說的那隻小鳥,如今的絨毛快要脫落了。”警長尹夫斯基見他進來後坐在那裡首先帶著調侃的口吻像是在對瓦裡奇說‘這就是你推薦過來的’又像是給眾人先定個開端。
張強定在門前望著早已到齊的客人們顯然有些不知所措,多虧了羅波夫給了他一通及時的責備才使他暫時擺脫了窘境,與此同時,他也在這一刹那間從包括友人在內的所有眼神及氛圍中證實了事先的分析判斷。
他將皮帽和外套遞給了侍從剛在空位上坐下其中就有一位靠在椅背上的官員向他提出了一個問題“信教嗎?”這個人見張強沒有作答就將頭偏向了身邊的亞力托夫問道“他不信教還是……?”一向不拘傳統的亞力托夫無意識皺了一下眉頭就告訴他說“他們信的應該是佛教。”“哦,仁慈的上帝為了他們總是會付出一定的代價。”他的話引起了亞力托夫的傷痛,因為他第一次入役征戰就敗給了東方小國,同時也給今天的晚宴平添了一層俄羅斯人目前都想回避的陰影,再說,製造出這樣的開場也不符合貴族階層的身份。他乾咳了兩聲然後點燃了卷煙,安娜靜靜的注視著他。
出現這樣的開局也不是瓦裡奇先生願意見到的,更何況是在一個低下的‘水手’麵前,高貴的身份使他擺出了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及時開口以一箭三雕的口氣加以扭轉“我們無需顧及彼得洛維奇的水手歸屬何類,我想,安德烈羅波夫、謝爾蓋亞力托夫,我們年輕的後輩定會教會他們今後應該如何去敬仰上帝的”他可不願在異教徒的麵前承受被隨意詆毀的現象繼續發生。
他的這一席話果然得到了聲聲讚許,氣氛又得以回歸,現在反倒使得先前接觸過他的三個年輕人感覺有那麼點不太自在了。
張強雖然不能完全聽懂他剛才那一番話中的確切意義,但是他知道今天來到這裡所見到的陌生麵孔應該都是政府裡的官員,他們一準都已經清楚了我的背景,故而使得他的耳邊仿佛又想起了斯洛莫娃對他提出的一再忠告‘他們這幫家夥,整天除了喝酒就是貪念金錢和女人,和他們打交道時千萬不能多想、不要耗時’想到這裡他便在傲慢的說笑聲中站起身來向在座的滿臉堆笑著一口氣說道“今天能夠隨我的相識和各位貴人們一起共度這美好的晚禮拜對我來說真是個再喜不過的大好日子了,”隨後就雙手抱拳頻頻示意著把現在稍加明白過來的心裡所想也都給說了出來“今後我不皈依也要皈依了。”引起了一陣哄然大笑過後他大膽的將手伸了出去勉強算是與其中幾位握上了手之後終於放下了懸著的心,安穩的坐了下來。
畢竟他也屬於彼得洛維奇交代過的人,席間也就不可避免的提到了新建的庫蘭伊工廠,伊弗斯基當然不想讓彆人知道他和他之間還有著另一方麵的交往就搶先對大家說“還真有他的,居然在泥巴堆裡造出了鐵疙瘩。”有位官員低下頭來從眼鏡的上框看看左又瞅瞅右的沒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張強就對他解釋說“就是說,我的廠房和高爐都是用泥巴建造的。”“哦……”那位像是明白過來的官員和其他幾位不約而同的發出了些許唏噓聲。
平時總習慣在飲酒作樂時拿女人作為開心小菜的這些老爺們,由於今天的場麵特彆,各自在心中大都也存有那麼一點顏麵上的顧忌,故而對端莊大方的安娜卡吉琳娜還是以禮相待的,這麼一來張強也就理所當然的成了他們的下酒小菜,席間免不了會頻頻鬨出點笑話來也是他們以往不曾有過的享樂。
“聽說你們還打算製造槍支?”酒過三巡的瓦裡奇法官想起了道聽得來的一些閒言碎語。
“是的,我們準備用手工來打磨它,不過,弗拉基米爾先生說我們造出來的搶隻能打天上掉下來的死鳥。”張強這一回恰到好處的引用了警長說過的話作為回答之後又引來了一陣開心大笑,於是他又重新站了起來煞有介事的環顧著大家後用手比劃著說“不過,我倒想著要在這裡好好的給彼得洛維奇船長和我的摯友們爭口氣,看看能不能搞出能夠對付得了那些想搞暴動的家夥來。”
一位肥嘟嘟的胖官員伸出了他養尊處優白的如蘿卜一般地手指在桌麵上點了一下說“說得好!”而此時的尹弗斯基那雙小眼珠子已經完全看不見了,他的嘴巴也和眼睛一樣形成了一條線。
亞力托夫吐出了一口濃煙,掃了一眼張強後又將眼睛停留在了羅波夫身上;瓦裡奇先生則深沉的摸著自己下巴上的那一小撮胡須,接下來便是酒興未咁的交頭接耳、點頭、比劃著談論起眼下的時局,沒人再去理會尷尬不已才又坐了下來傻傻發愣的張強。直到很少插言;且在酒後又不善對新政的不恭言論參與辯證的亞力托夫懶散地指著焦皮鵝肉示意安娜享用時才覺得這些豐盛的菜品好像還沒有昨天中午的菜肴味道出色時才發現張強那副窘迫的模樣,於是他便找到了一個搭茬的話題向他問道“你的夫人怎麼沒有與你同來?”羅波夫跟著也指點著張強說“對對對,你倆怎麼沒有一起同來?”正在苦思冥想著尋找機會想儘快脫身的張強便一拍腦門就站了起來故作驚詫的說“壞了,我把請醫生的事給忘了,”說著便直接對著警長說“昨天夜裡內人著涼了,來時她還在發燒呐。”尹弗斯基擺動著不耐煩的手勢,羅波夫便催促道“你還不趕快回去瞧瞧?”
這時正好傳來了教堂裡的八聲鐘響,張強也注視到現場不會再有誰會留住他的意思時趕緊向所有人躬身行禮告退“那我今天就無禮先行一步告退,以後再邀各位來此賠個不是”說完還特意朝著瓦裡奇先生做了個就連對方都明白不了的小動作後便提起手杖弓下他那大個頭的身軀慢慢地向大門退去,若不是侍從在他背後乾咳了一聲,他的屁股差一點就撞在了門框上。待他從侍從的手裡接過了大衣和皮帽後再一次向大家行了一個躬身禮後才轉身離開。此時隻有尹弗斯基用他很難看清的小眼珠子緊盯著他的背影,腮幫子咬的鼓鼓的。
其實張強這是遵循了葉列維斯基、斯洛莫娃、阿芳以及自身的判斷綜合在一起才忍痛做出了這麼一個‘打亂他’的計劃,這樣才能夠讓自己的恩人暢快地進行交流,也隻有這樣尹弗斯基才不可能與大法官談起他倆不可能談在一起的‘關鍵’話來。
當他走出酒店以後就對著天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發出了“這裡真不是我待的地方。”然而他的心裡卻是有樂也有愁,可謂二者均沾高興是在於他精心編造的謊言獲得了信任而沾沾自喜,愧疚的便是不能陪恩人言笑至終點了。
做完晚禮拜的人們三三兩兩的朝著各自不同的方向匆匆四散,街道上因此也就不再像平時那麼冷清,一身輕鬆的張強也順著保羅大街向東溜達而去。
當他經過芙蓉院門前時不由得便止住了腳步,並且還在那裡停留了一小段時間,他望著投在窗戶帷幔上若隱若現的昏暗光影,內心難掩‘沒有比它更完美的了’。
如今的斯洛莫娃已經成為了他心中的偶像,也可以說是他的靈魂中存在了這樣的依托。他被她的舉止言談所折服,也被她的美貌折射出來的靈氣弄的神顛魂倒,她的一顰一笑都有可能成為他的終身難忘;他不知道他的這種感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也不清楚是不是因為她的熱情而使他產生了錯誤的知覺,無論怎麼認為,他現在隻要見到她或是想到她時就會不由自主的產生一陣慌亂,整個人就覺得不怎麼好了的事實,即使阿芳已經回到了他的身邊,或是剛剛才離開和恩人在一起難得相聚的筵席,可是站在這裡隻有這麼一小會兒那種神奇的現象還是在他的體內發生了,好在他還能清醒的認識到自己對她的敬佩已經算是他生命裡不可或缺的一種信賴,對她的絕對佩服就是她能夠輕鬆駕馭這個複雜的社會的因果,更何況這一切僅僅是由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在支撐著,那麼多相同的場所居然沒有一家可以與之相提並論而使他時刻對她都產生著敬畏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