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最精銳的軍隊,最能打的將領,大批財政開支,各方麵的精力都糾纏在九邊之中。不打了瓦刺,北京為首北中國,就不要想發展經濟。
不發展經濟,南北中國經濟失衡就更加嚴重。
北京就越發依賴江南,直接影響到朱祁鎮的權威。
而且能夠擊敗瓦刺,重建大明在草原的統治,不僅僅解放了北方的負擔,更讓朱祁鎮的權威大增,甚至超過仁宗,宣宗,直接到了太祖太宗的水平。
到時候,朱祁鎮想做什麼事情,就不會如今日這般束手束腳了。
所以,如果剛剛開始朱祁鎮想打瓦刺,還是朱祁鎮現代人的思維作祟,但是而今朱祁鎮堅持這個戰略,卻不是簡簡單單的好大喜功了。
是朱祁鎮作為施展自己報負,建立自己權威,一整套解決方案。是朱祁鎮為將來軍中權力更迭所想的辦法,變法的前置條件。
朱祁鎮不可能在沒有完全掌握軍隊的情況之下,對整個大明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朱祁鎮是做皇帝,不是找死的。
隻要帶領軍隊打勝仗的皇帝,才能完全的擁有軍隊。
隻要軍隊之中劇烈的新陳代謝,才能讓朱祁鎮將自己人安排到合適的位置上。
所以,與瓦刺大戰,已經寄托了朱祁鎮太多太多希望。決計不能動搖。且不說,在朱祁鎮看來,楊溥根本就是在危言聳聽。
這樣的事情,大臣做過不是一次兩次了。
退一步說,即便楊溥說的是真的。朱祁鎮也不會動搖的。
朱祁鎮在很多事情上可以妥協,但是在有些事情上是絕對不可妥協的。
朱祁鎮說道“朕從內庫出銀百萬兩給河南,讓他修繕黃河,至於征瓦刺乃是朝廷國策,即便是海枯石爛,也決計不能更改。”
“陛下。”楊溥說道“百姓何辜?”
朱祁鎮說道“朕每年耗資百萬兩,河南治水之臣,卻是守不住黃河河堤,是朕之過嗎?在正統七年之前,朝廷每年維護費用,是決計拿出這麼多的,還不是過來了。”
“而今就不行了。”
“陛下遲一時,彼一時也。”楊溥說道。
朱祁鎮說道“先生,您的意思我知道,隻是黃河之事,就不能退退嗎?朕從登基以來,就思征瓦刺之事,甚至險些被太皇太後廢掉,朕也是不改初心,這麼多年,朕所做所為就是為了這一件事情,今漕運海運相同,南方糧草暢通無阻,河北水利大興,每年產糧,數以千萬石,又有馳道通邊關。轉運之耗損,少之又少。改鹽稅而征收,年入千萬兩,國庫充盈,瓦刺咄咄相逼。今年在大同邊牆外,雙方大軍對峙,互有殺傷。已經不是朕想不想打的問題了。先生就不能體諒體諒朕嗎?”
這一番話,朱祁鎮已經隱隱有怒氣勃發了,但是強製按捺住。倒不是朱祁鎮不生氣,他知道生氣不能解決問題。
畢竟楊溥乃朝廷重臣,什麼樣大場麵沒有見過。即便是你將刀架在他脖子之上,他也未必會屈服。
不要說大聲斥責兩句了。
根本沒有用。
在皇帝麵前敢於堅持自己的意見不動搖,這是作為大臣最基本的素質。也是周忱所沒有的。
楊溥說道“臣不是怯戰之人,而今朝廷與瓦刺戰於海西,臣也沒有說什麼。臣要說的是,陛下應思太宗之殷鑒,太皇太後之遺命,思百姓之重,與瓦刺作戰,保家衛國即可,何必命士卒越沙漠,逐水草,棄父母之軀,赴不毛之地。徒耗百姓之精血,全君王之大功。”
朱祁鎮隻覺得喉頭冒火,說道“楊首輔,這你是該說的話嗎?”
楊溥起身,跪倒在地,說道“臣不敢傷陛下之明,故屏退左右,不落文字,隻是老臣拳拳之心,天人共鑒。陛下殺臣可矣,逐臣可矣,但是奪臣之言,卻是萬萬不可。”
“臣是從永樂年間走過來的,決計不想陛下重蹈覆轍。請陛下三思之。”
朱祁鎮死死看著楊溥,眼睛之中隱隱有殺意湧現。
此刻朱祁鎮真有殺心了。因為楊溥所說的話太難聽了。
什麼“太宗皇帝之殷鑒,太皇太後之遺命,”分明再否定朱祁鎮,說朱祁鎮不如兩位。更不要說“徒耗百姓之精血,全君王之大功。”